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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他语声微顿,又自沉吟半晌,微笑接道:“幸好田姑娘天真未泯,体型娇小,否则老夫当真也要无法可施了。”

  他微一摆手,又道:“任相公在此稍候,请这位姑娘随老夫去去就来。”

  田秀铃眨了眨眼睛,心中充满了好奇,随着他走出了石窟。

  过了半晌,只见一个青衫白袜的老人,捧着一只蓝布包袱,含笑走了进来。

  任无心自然认得这老主人便是享名河朔一代的世传名医施翠峰,立刻长身而起,道:“施老先生此来,莫非要在下也换换打扮吗?”

  施翠峰清瞿苍老的面容之上,永远都带着一分和蔼的笑容,使他的病人在他的面前,没有恐惧防范之心,而自然地亲近信服于他。

  此刻他亦自微微一笑,双手捧过包袱,缓缓道:“请任相公先换了衣衫,老夫还要在任相公面上稍作易容之术。”

  但包袱中仍是一套淡蓝色的秀士装束,衫裤鞋袜,准备的周全已极。

  任无心虽然满身傲骨,但此刻却也不敢大意,当下立刻匆匆换了衣衫,在一张石凳上坐了下来。

  施翠峰抱拳一笑,道:“任相公请恕老夫无礼了。”

  缓步走到任无心面前,自怀中取出个小小的铁盒,放在任无心身旁的桌上,含笑又道:“但请任相公暂时合上眼睛,老夫此刻便要动手了。”

  言语神态,从容不迫,当真不愧是名家风范。

  任无心果然合起眼帘,只觉施翠峰的双手,在自己面上轻轻移动着,自己面上便渐渐开始有了潮湿之感,但瞬即干燥凝固。

  他方自准备耐心等候,哪知施翠峰已笑道:“好了。”

  任无心笑道:“如此快吗?”

  张开双目,接过施翠峰手中的铜镜,凝目望去。

  只见镜中的面容枯瘦苍老,颔下微须,果然像是个未老先衰的酸秀才。哪里还像方才英姿飒爽的任无心。

  总共不过只有盏茶时分,任无心便在这老人手下将面容彻底改换了。

  他心中不觉大是钦服,叹道:“老先生当真是妙手无双,好教在下佩服。”

  施翠峰含笑道:“任相公可知老夫为何要将你扮成如此憔悴丑陋的模样?”

  任无心呆了一呆,摇头笑道:“这其中莫非还另有什么巧妙不成?”

  施翠峰笑道:“江湖中不乏淫娃荡妇,相公你扮成如此模样,岂非便可少去些麻烦?”

  任无心忍不住大声笑道:“老先生这当真是经验之谈,在下只是……”

  语声未了,只听瞿式表在外接口笑道:“任相公莫非还不知道施老先生昔年的风流韵事吗?否则,他又怎会有此经验?”

  相与大笑间,瞿式表巳带着个青衣小帽的垂髻童子走了进来。

  只见这童子浓眉大眼,满面俱是天真之态,看来最多也不过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又有谁能认得出,她便是南宫世家中的第五代夫人田秀铃。

  就连任无心明明知道她是田秀铃,此刻也不禁看的呆了一呆。

  只见田秀铃转了转眼皮,一躬身道:“棋儿在此,静候相公的吩咐。”

  瞿式表接口笑道:“任相公,看田姑娘装得可还有几分像吗?”

  任无心拊掌笑道:“像极像极,只怕纵是南宫夫人来了,一时也看不出破绽。”

  转向田秀铃长身一揖,接口道:“如此只是委屈了田姑娘。”

  田秀铃道:“以玄光道长那样的身份,还能委屈做百代大师的随从,贱妾如此又算得什么,任相公你切莫放在心上。”

  任无心叹道:“我等力虽不能胜得南宫夫人,志气却远盛于她,好歹也可和她拼上一拼,纵不能胜,也要将她拖垮。”

  语声微顿,突又接道:“在下还有些需用之物,要烦两位费心取来。”

  施翠峰、瞿式表齐声道:“但请相公吩咐。”

  任无心目光微转,屈指道:“烦两位将几件穿过的衣袜,包在一包,再零星取几件医师常用之物,最重要的是,还要将几种珍贵的药物,以及几张药方,锁在一只铁箱中,

  一并取来。”

  瞿式表道:“什么药方?”

  任无心沉吟道:“最好是各位苦心研究用来化解南宫世家毒性的药方,但却已都是废弃不用了的,那铁箱也必需要十分精巧,教人一看便知道是置放贵重之物所用。”

  施翠峰呆了一呆,犹自茫然不解,瞿式表却已了然道:“相公要用之药,莫非是要将南宫世家中人诱入歧途吗?”

  任无心颔首道:“正是。”

  瞿式表笑道:“这个容易,老夫这就去为相公取来。”

  他匆匆向施翠峰解释了几句,便拉着他一齐去了。

  果然不出片刻,他两人已将应用之物备齐,那铁箱上还嵌着些珠宝。

  施翠峰笑道:“这铁箱乃是京城石老先生家传之物,他还有些舍不得昵!”

  瞿式表道:“不但箱中的药草,俱是难得之物,便是那几张药方,虽不能解南宫世家之毒,却也俱是解毒的妙方……”

  任无心躬身谢了,将衣物药箱俱都接过,道:“田姑娘请稍候在下,在下不出半日即回……”

  匆匆一揖,转身去了。

  施翠峰微叹道:“这位相公当真是个绝代奇才,行事之奇,更令人莫测高深,便是老夫这样的老狐狸了,若非瞿兄说明,也万万猜它不准。”

  瞿式表将目光凝注在洞窟之外,缓缓长叹道:“但望那南宫夫人也捉摸不透就好了……”

  悠长的叹息声中,仍不禁蕴藏几分忧虑。

  任无心匆匆掠出那神秘的洞窟之外,身形毫不停顿,迅急的往四下搜索起来。

  他身法快如闪电,目力更是异于常人,不到盏茶工夫,便将周围数十丈方圆之地,全都搜索了一遍,确定了四下确无人迹,于是在落满白雪的枯草地上,作出了许多践踏的痕迹,令人看来,仿佛有许多人自洞中走出。

  然后,他便将手中的物件,零落的抛落在两旁的枯木草丛中。

  地上的脚迹有去无回,再加上这些零星之物,看来仿佛是洞中之人,已离洞迁往他处,行色匆忙之中,自难免遗落许多物件。

  他直将这些痕迹远布至里许开外,又仔细地检查—遍,确定大致看不出什么破绽,方自松了口气,飞掠而回。

  最后,他更将本是掩饰洞窟入口的枯草、藤萝,以及山石等物,故意抛得四下飞落——洞中已无人,洞口何需再要掩饰之物。

  他纵然身手奇快,动作迅速,但将这一切做完,仍不免花费约摸三两个时辰。

  此刻,日色早已隐入西山,穹苍星疏,夜色也已颇为沉重。

  瞿式表、施翠峰伴着田秀铃在洞中相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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