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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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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皇甫少虹手腕翻动,在李霸的尸身上划了四五道血口,一面笑道:“他乃是被数名高手围攻而死,胖兄却是在任无心手下,一指毙命。” 乘着李霸血液尚未完全凝固,又在雪地上,洒了数处血迹。 那边树丛中的田秀铃一直凝目而望,直到他两人搬起尸身走的远了,才长长叹了口气道:“我只当‘七十二地煞’俱是誓死效忠我祖婆之人,哪知……唉,以我祖婆的那般深沉的心计,那股毒辣的手段,手下尚未能对她完全忠诚,看来要做个武林盟主,实不容易。”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古往今来,成就霸业之人,大致可分三类,胸襟博大,以德服人,令属下如沐春风,如曝冬日,乃属上乘,但这种人却委实少之又少;退而求其次,便是故作仁厚,以权术收拢人心,教别人全心效忠于己,已可算是人杰,汉高祖之用张良、萧何、韩信,便是如此。” 他话声微顿,含笑接道:“若以盛气凌人,霸力压人,或是以毒辣的手段震慑人心,实已落了下乘,别人纵然听命于他,亦不过是一时无奈而已,桀、纣、秦政,便是此等角色。” 田秀铃叹道:“但这种手段,却最直接,收效也最快。” 任无心叹道:“不错!令祖婆急于成就霸业,使此手法,想必亦是迫不得已,但要知速成之堤,必然易溃,一溃之下,便不可收拾。” 田秀铃呆呆地愣了半响,幽幽长叹一声,竟再也未说出话来。 她虽已背叛南宫夫人,但那种不可断绝的亲情,却已在她心中伏下了深深的关心与忧虑。 任无心亦自黯然良久,方自沉吟道:“那黑衣人武功卓绝,又被南宫夫人选为七十二地煞的头领,来历必定不凡……” 田秀铃接口叹道:“我祖婆已在七十二地煞中选出头领之事,连我都未曾听她说起,但以我看来,此人虽然高绝,来历奇诡,但却还不及那阴险狡猾的皇甫少虹可怕。”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姑娘你只当那黑衣人心智真的不如皇甫少虹吗?那么你便大大错了。” 田秀铃微微皱眉,嫣然笑道:“这一次只怕是相公你错了,那皇甫少虹将黑衣人说得心服口服,相公你难道没有看到吗?”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表面看来,虽然如此,其实,那黑衣人又何尝没有窥破皇甫少虹的心意,只是他为了利用皇甫少虹,是以故作愚蠢,好教皇甫少虹对他没有防范之心。” 他语声微顿,接口又道:“但他却又不能让皇甫少虹轻视于他,只因皇甫少虹若是对他生出了轻视之心,就未必会服从他之命令,甚至也会背叛他。是以,他便以惊人之武功,震慑住皇甫少虹,试想以他那么阴沉的神情举止,怎会忘记两人动手只是故作烟幕而已。” 田秀铃默然良久,方自轻叹一声,道:“你想的真是周到。” 此刻天已将明,东方的曙色,一层层剥去了大地神秘的黑色外衣。两人又在树丛中隐伏了许久,只见那黑衣人与皇甫少虹带着七条黑衣劲装大汉飞掠而来,在雪地上装模作样地查看了半晌,方自沿着任无心在雪地上留下的痕迹,如飞去了。 这些大汉俱都是身手矫健,轻功不凡的高手,但也俱都以黑巾蒙住了面目。 显见这些人在江湖中本都有些声名来历,而今却投入了南宫世家门下。 直到他们的身影俱都消失了许久,初出的旭日已渐将昨夜的积雪溶化,任无心与田秀铃方自隐身的树丛中飞身而出。 任无心振臂舒了舒筋骨。 田秀铃却轻轻伸了个懒腰,失笑道:“他们再不走,真要憋死我了。” 她究竟还是十分年轻,心中虽然忧虑重重,但还会设法消散。 任无心的心事,却远较她更为沉重,此刻江湖如此多事,他只恨不能有分身之术,当下长叹一声,道:“田姑娘,你我快些走吧!” 他指着东方日出的方向,道:“死谷便在那边。” 两人走了一段,突听一阵急遽的马蹄声,震耳而来,自远而近,自轻而重,刹那间便已将来到近前。 田秀铃心头一惊,惶声道:“又有人来了,咱们快寻个隐僻之地藏身……” 任无心笑道:“你我此刻正可装作踏雪寻梅的主仆,何必再寻藏身之处。” 田秀铃迟疑道:“扮得像吗?” 任无心道:“瞿式表心细如发,那包袱之中必有应用之物。” 说话间,田秀铃已解下背上包袱,包袱中果然早巳为他们准备了一些诗书笔墨。 任无心方自取了卷诗书在手,雪地上已有一群健马急驰而来。 马蹄如铁,踏碎了地上冰雪,远远望去,各马蹄后,雪花飞溅,马上人更是人人骑术精绝,端坐马上,稳如山岳。 任无心手执书卷,吟哦不绝。 突听一声大喝,一个手挥丝鞭,坐骑白马的锦衣大汉,飞骑驰到他面前,左手缰绳轻带,健马便已人立而起,长嘶不绝,马上的锦衣大汉,却仍端坐如山。 任无心故作大惊失色,踉跄倒退了几步,瞪着眼睛,望着马上的锦衣大汉。 那锦衣大汉却已刷地跃下马来,沉声道:“俺弟兄夜间半途迷路,不辨方向,特来借问一声,南宫世家往哪里走?” 任无心眨了眨眼睛,茫然道:“南宫世家,什么是南宫世家?” 锦衣大汉突地沉下面色,厉声道:“朋友,你这是在俺面前装糊涂吗?” 他—口关东口音,此刻急怒之下,委实令人难懂。 任无心陪笑道:“小生只懂元、白、柳、陶、李白、杜甫,南宫世家是什么?小生委实不懂。” 锦衣大汉冷笑道:“南宫世家便在左近,你清晨大雪便在左近鬼鬼祟祟地游荡,却口口声声不知道南宫世家是什么?嘿嘿,朋友,你这非但是在装糊涂,而且简直是在弄鬼。” 他长鞭一挥,身形后退,扬声大呼道:“弟兄们,来将这厮围住。” 任无心颤声道:“小生这只是踏雪寻梅而来,绝无鬼祟的行为,好汉莫要误会了。” 只听蹄声响动,六匹健马,六条大汉,早已将任无心围在中央。 锦衣大汉冷笑道:“光棍眼里不揉沙子,朋友们在这寒天雪地里来踏雪寻梅,除非是疯了。” 任无心长叹—声,道:“文武殊途,性情各异,文人的习性,自非武林豪士所能了解,信与不信,都由得你了。” 锦衣大汉厉叱道:“不信。” 任无心道:“好汉若是不信,小生也无可奈何,武林豪士纵马天下,快意恩仇,杀得七零八落, 自非我等文人所能了解,但我等文人吟酒作诗,踏雪寻梅,在武林豪士看来,自是疯了,但我等文人却认为是无上的乐事,这道理好汉你可信吗?” 锦衣大汉叱道:“不信。” 任无心暗自奇怪,这厮怎如此难缠,口中却轻叹道:“我等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遇着……唉,遇着挥刀弄剑的武侠豪士,便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田秀铃也在一旁长长叹息,道:“便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锦衣大汉仰天大笑道:“极是极是,你便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任无心叹道:“好汉你究竟要小生怎样,只管吩咐,小生无不从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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