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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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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无心微微一笑,随口道:“以诚待人,自能换得别人以诚相待……” 突然想起摩伽法王的戏言,立刻收敛了笑容,回转身去,冷冷道:“田姑娘若要随在下同去死谷,一路上就不要再耽误了。” 再不回头,拂袖而去。 田秀铃也不知他态度、言语为何突然冷淡了上来,心中拗了口气,索性也不开口,要知突然的冷淡,委实令人难以忍受。 两人闭口而行,走了数里路途,田秀铃突然叹道:“喂!纵然赶路,也要吃饭的呀!” 任无心道:“包袱里有些干粮,姑娘将就食用些吧!” 冷冰冰的言语、已与方才判若两人。 田秀铃撇了撇嘴,自包袱中取出干粮。 其实她满腹心事,哪里是真的饿了,吃了两口,便悄悄地抛了。 只见任无心冷淡的目光,笔直凝注着前方,双目虽为心窗,但谁也无法自他目中看出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冬日苦短,天色又暗。 田秀铃突又叹道:“最可怜是那独行老人,为人千辛万苦地奔波来去,积劳而死,但人家却似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她虽似自言自语,其实自然是说给任无心听的。 任无心故作无闻。 田秀铃在心中暗暗叹道:此刻他实已将所有的心神都贡献于这一场有关武林正气存亡的搏斗,紧急的情势,也不允许他为任何人悲哀,只因悲哀不但最易分神,也最能削减人们的力量! 夜色降临,寒意更重。 田秀铃又自大声道:“喂,我实在累得走不动了,可以找个地方歇歇吗?” 任无心苦叹一声,手指前方,道:“前面便有歇足之处。” 他沿着河岸奔行一阵,走到一处河湾,夜色中果然似有一只木舟,泊在岸边。 船舱中灯光犹未熄灭,隐隐传出了一阵阵轻微的吟咏之声。 任无心突然撮口轻哨了一声,哨声尖锐短促,乍听有如蝉虫之鸣。 哨声方了,船舱中吟咏之声突然顿住,却有个短衣赤足的大汉,自舱中一跃而出,轻声呼道:“是任相公来了吗?” 呼声之中,充满喜意,任无心的来临,显然是他期待已久之事。 任无心脸上也泛出了笑容,沉声道:“夜对寒江,秉烛而读,高兄的雅兴当真不浅,好教小弟羡慕得很。” 轻轻一跃,上了船头。 那大汉正是高蛟,此刻又大笑道:“若非任相公,高某此刻只怕还在乘着月黑风高,杀人越货去了,哪里能尝得到秉烛夜读的风味?” 任无心笑道:“自月黑挥刀,到秉烛夜读,这是何等艰辛遥远的路途,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似高兄这般大彻大悟。” 高蛟笑道:“相公切莫如此说话,当真要愧煞高某了,闲语休提,小弟为了要见相公一面,不但已在此等了数日,而且日日都准备得有鲜鱼醇酒, 只等相公来这里痛饮三杯。” 两人相顾大笑,携手进了船舱,却将田秀铃搁在了一边。 田秀铃在船头站了半晌,心里又悲又恼。 只听任无心在舱内唤道:“田兄弟……” 田秀铃大声道:“我闻不得酒气,索性等你们喝完了酒再进去吧!” 任无心道:“此船虽小,却有内舱,正好供田兄弟安息。” 田秀铃哼了一声,大步入舱,只见舱中热菜热酒,正是寒夜中的恩物。 但任无心却道:“田兄弟既闻不得酒气,在下也不敢强邀了,兄弟如是饥饿,可请高兄在后舱另备一份饭菜。” 田秀铃大声道:“不必了……” 这时高蛟已开启了后舱的门户,她大步冲了进去,一入船舱,目中却不禁簌簌地落下泪来。 高蛟轻轻关了门,回桌就坐。 他知道任无心行踪有如神龙,是以见到任无心容貌改变,心里也不惊异。 倒是田秀铃的神情,却令他有些奇怪,忍不住悄悄问道:“那位兄台怎地生气了,相公怎地也不为小弟引见引见?” 他虽然久闻江湖,一时间却也看不出田秀铃乃是女扮男装,是以口称兄台。 任无心苦苦叹息了一声,只有苦笑摇头。 他见到田秀铃异常的举止神态,心中不禁更是警惕,高蛟毕竟是走江湖的,见了他神情间隐有苦衷,便也不再追问,只是频频劝酒。 田秀铃和身躺在舱中,心里却充满了委屈,暗暗忖道:“他纵是当代奇侠,也不该如此瞧不起我,我虽求他将我带去死谷,但他却也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却又为何要给我这种气受?” 她虽然劳累不堪,但翻来覆去,却再也无法入睡,只听外面的饮酒谈笑之声,渐渐消失,风声呼啸,水声荡荡,也不知这断肠的寒夜已到了什么时候? 她忍不住翻身坐起,将气窗开了一线,探首望处,只见外舱中烛火飘摇,高蛟已在伏案假寐,任无心却在烛火下提笔而书,有时住笔沉思半晌,便不禁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又过了半晌,任无心伸手推了推高蛟,将写成的一封书信,交给了他,轻轻道:“这封书信,有劳高兄设法转交给唐老太太。” 高蛟应声接过书信,又自叹道:“相公连日奔波,此刻也该歇歇了吧?” 任无心含笑摇头道:“此番我再入死谷,少也要一月半月才能回转,若不将此事全部交代,我怎能放心得下,何况…” 他苦笑一下,接道:“还有些问题,必需我苦心思索,好在我已不睡惯了,床是什么滋味,我几乎也已忘怀了。” 田秀铃出神地凝望着,听了他的言语,心中突地泛起一阵凄凉之意。 江湖中人只知任无心奇功盖世,只见得到他的英风侠骨,无论什么事只管有任无心来了,都能迎刃而解。 又有谁知道他所付出的代价,又有谁见得到他连日奔波,中宵不寐的劳苦? 田秀铃徐徐合上眼帘,暗自思忖:“他如此劳苦,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武林的正气,又何尝是为他自己?这样的英雄侠士,他的负担与痛苦已够重了,我怎能再刺激他,何况他冒着危险,将我带去死谷,我若不能减轻他的负担,已大是不该,却又怎能再加重他的担子?” 想到这里,她心头不禁泛起一阵寒意,暗暗自语道:“但我本不是这样的人呀!这些事我本就知道,那么……我为何为了一些小事,便对他如此?莫非……莫非我已对他有了情意,是以才忍受不得他的冷淡,是以才故意要气恼于他?” 想到这里,她掌心不禁沁出了冷汗。 她回想这短短的时日中,任无心的一言一行,实在是令任何一个少女心折。 她越怕越觉惭愧,我怎能对他动情? 越想越是害怕,不知该如何制止自己。 原来指尖已刺入掌心中,摊开手掌,血痕斑斑,这些血,似乎都是自她心底流出来的。 她缓缓后退,退到床畔,茫然坐了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听任无心在舱外沉声道:“田姑娘……田姑娘,可曾醒来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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