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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零


  也不知过了多久,田秀铃暗中推算时日,约过了四五日光景,这四五日时光的痛苦折磨,如非她心中还抱有万一之希望,实是难以忍受。

  但此刻她暗中忖道:“任无心若有救我之意,此刻早该出手了,他纵不能真的将我救出,我也可听得一些动静,但……但四下—直静寂如死,只怕……只怕……”

  —念至此,顿觉万念俱灰,再也不敢往下去想。

  当下缓缓站起身子,摸索着走到石壁边。

  晶莹的泪珠,随着她脚步移动,滴落在地。

  她也不伸手擦拭面上泪痕,仰面悲嘶道:“任无心呀任无心,此番我死在你手里,虽然只能怨我自己,但我纵然化做厉鬼,也不饶你。”

  她因爱成仇,因悲成恨,语声中充满了悲苦怨毒之情!

  多日来的痛苦折磨,更使她思想越来越是偏激,咬一咬牙,嘶声又道:“祖婆……我……我对不起你老人家,但我死了,也必将化做厉鬼,助你老人家得胜,让那些自命仁义的侠义道,全都死在你手里!”

  语声未了,突然纵起身子,一头向石壁之上撞了过去,黑暗中也瞧不见是否有血光飞溅,只是她身子已软软跌倒在地。

  又过了约摸顿饭时分,石壁突然开了一线,闪身跃入一条人影。

  石壁开处,并非方才那两重门户,是以也未见有光线透入,四下仍然漆黑沉沉,难辨五指,自然也更瞧不清此人的面目,只有双目闪闪生光。

  只见他对此间地形,似是十分熟悉,虽在黑暗之中,但脚步仍然走的甚快,也未碰着床几等物。

  他走了几步,突然伸手一晃,取出个火折子,闪起一溜火光,瞬又熄灭。

  但在这火光一闪中,已可看出此人似也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但形状诡秘,身材魁伟,落手投足间,武功看来并不甚高,绝非田秀铃室中所见之人。

  这人影也在火光一闪间,瞧见田秀铃身子,赶过去抱起了她,匆匆退出石室。

  那一线石壁,立时关起,外面仍是坟墓般死寂黑暗。

  突听黑暗中一个阴森的语声道:“想不到这女子竟有如此烈性,快瞧瞧她是否死了,若是未死,赶紧救治,留着她还有大用。”

  那白发苍苍的人影似是伸手探了探田秀铃脉搏腕息,然后沉声道:“非但未死,而且伤的并不甚重,想来她气力早已不支了。”

  黑暗中语声冷冷道:“既是如此,便将她放在此地罢了。”

  那白发苍苍之人似是吃了一惊,诧声道:“放在这里?不送她出去吗?”

  黑暗中语声道:“正是放在这里。”

  白发之人道:“但……但若放在这里,由她行动,便难保不被她发觉些隐秘。”

  黑暗中语声大笑道:“你知道什么,此番正是要她发觉些隐秘。”

  白发之人道:“但……但……”

  黑暗中笑道:“你还是去管你的饮食之事去吧,此等妙计,说了你也不会懂的,记得莫要忘了给任相公送些石蟹汤,那是他最爱吃的。”

  那白发之人躬身听了,放下田秀铃,佝偻着身形消失在黑暗中。

  阴风惨惨,使得此地不但似坟墓,简直胜似鬼域一般。

  又过了许久,只听田秀铃呻吟一声,显已自晕迷中醒了过来。

  她轻轻转动一下身子,仍觉头疼如裂,耳中但听风声呼啸,竟是那石室中绝对没有的。

  触手一摸,地上也不再是平滑石质之地,而是坎坷不平,粗糙已极,与那石室迥然大异。

  她忍不住机灵灵打了个寒噤,暗惊忖道:“莫非我死了,真已化做厉鬼冤魂?”

  心念还未转完,突然又听得一阵铁链拖曳,镣铐响动之声,随风传来,虽然飘飘渺渺,隐约难辨,但听来却更是令人悚粟心惊。

  田秀铃心头又一寒,接着忖道:“此刻莫非我已真的置身于鬼境地狱之中?”

  刹那间,她心中也不知是惊恐还是悲痛,呆了许久,方自长身而起,咬牙暗忖道:“无论我是人是鬼,都该查个究竟,我若未死,反正我已抱定必死之心,再死一次也无关系,我若真的死了,那么我已是鬼了,别人都该怕我才是,我还怕什么?”

  一念至此,当下摸索着向前走去,立心想看看那铁链镣铐之声,究竟是自何处发出的。

  地势虽非十分难行,但田秀铃走来却甚是辛苦,每走几步,便得定下来略作喘息,但顿饭功夫后,还是被她走出二十余丈。

  只听那铁链镣铐之声,已越来越是清晰,渐渐又可听到,其中还不时夹杂着悲叹呻吟之声,声声令人断肠心惊。

  田秀铃心头忽又一动,大奇忖道:“这里莫非还是死谷,这些也就是我方才在那圆石上所听得的声息,但……但如此说来,我又是如伺走出那石室的呢?”

  她委实百思不得其解,只因这其中所包含的诡秘奇异之事,委实令人难测。

  转目望去,忽觉眼前已有微弱的光芒,虽然火焰闪动间,也带着森森鬼气,但已可借此看出,此地竟是条狭长的岩洞,四面怪石如鬼齿般林林列列,更不知是冰柱还是钟乳?

  这时她已可听出,铁镣悲叹声中,还夹杂着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

  她不禁暗中冷笑一声,忖道:“任无心此刻若在这里,他就可知道我方才没有听错了。”

  但这死谷之中,怎会有此异声?

  任无心既是死谷二奇的心爱传人,怎会也不知道这其中的隐秘?

  这死谷中除了那两位奇人之外,是否还另有他人存在?

  若是还有他人,这些人又是何身份?

  她越想越觉疑云密布,难以猜测,只觉头脑一阵晕眩,喉间更是干渴难言,坐在地下,闭目调息了一下,方自大步向前冲去。

  这时她满腹雄心,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气力,奔行了三数丈后,便见岩洞尽头,石壁上嵌着一盏铜灯,光焰甚是黝黯,铜灯上更是色泽斑斓,满生铜锈。

  那铜灯之下,赫然竟是一道铁门,铁链悲叹之声,便是自门中传出来的。

  门上也系着条巨大的铁链,用一柄铜锁扣住,但那钥匙却也正挂在铁链之上。

  还有四个以碧磷写成的字迹,在灯光映照下闪闪发光,写的正是:“妄入者死!”

  铁门铜灯,粗链巨锁,望之已如地狱之入口,令人不寒而粟。

  那四个碧光惨惨的字迹,更令人触目惊心。

  但田秀铃早已将—切事俱都置之度外,暗中一咬银牙,大步走去。

  摘下钥匙,开了铜锁,费了许多气力,方将那粗重的铁链取下,铁链相碰,叮当作响。

  这种铁链响动之声一起,门内的铁镣悲叹及脚步之声,便一齐停住。

  田秀铃倒抽一口凉气,伸手去扳铁门,那铁门自她想来必十分沉重。

  哪知她伸手轻轻一拉,铁门便已大开,似有鬼卒在一旁暗助一般。

  她又不觉吃了一惊,踉跄倒退两步,方自驻足凝目望去。

  只见门内灯光,较门外尤暗,阴森森的,哪里瞧得见有半条人影。

  她壮起胆子,干咳一声,沉声道:“里面可有人吗?请出来相见。”

  她一连问了三次,门中仍是寂无回应。

  此时此刻,她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下双掌护胸,一步步向门里走了过去!

  其实她此刻哪有防身自保的力气,门内若是有人偷袭,一掌便可将她立毙当地。

  但她一直走入门里,四下并无异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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