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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五


  百维呆了半晌,方自讷讷道:“贫僧但见四面俱有宿鸟惊起,只有此一方没有,是以如此猜测,不知道兄之意,认为如何?”

  他能在如此慌张中说出这理由来,理由虽然并不十分健全,但他应变之能,却已可算得上是千中选一之顶尖儿人物。

  妙果眨了眨眼睛,道:“这……这话也有道理,弟子到别处查看便是。”

  身形转处,果然换了个方向,急奔而去。

  但百维瞧他面上神色,已知他虽然减去些疑惑,但显然对自己所编造之理由并不十分满意,心中仍是半信半疑。

  是以此番他虽改变了方向,半路必然改道,对那面搜查会更加仔细。

  只是此时此刻,百维纵然明知南宫世家埋伏与玄真会合之人,定会为妙果发现,自己实也完全无能为力。

  转目望去,四下已又无人。

  百维不再空自急虑,暗中将那竹杠一拆为二,杠中果然有条卷的十分仔细的淡青纸卷。

  百维在草丛深处抛下两截断竹,掠至方才拆阅锦囊之地,拆开了纸卷。

  借着已将西沉的阳光,只见上面写道:“汝已拆阅此一密柬,表示我南宫世家第二步计划已成,此后任无心所处之情况,必将更是孤立无援,艰难困苦。”

  百维长长叹了口气,此时距离大功告成之日,已不在远,他心中本该充满激情欢喜之情。

  奇怪的是,他此刻心中虽然欢喜,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淡淡惆怅。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这感觉自何而来。

  俯首望去,只见密笺上接着写的是:“为了释汝之疑,我不妨对此事稍作说明。此事动手之人,便是我方第一人物兰姑,她早已在你等未动身前,潜来此处,而且故布疑阵,以杀头来掩饰她所留之伤。其实只是计上加计,故意要任无心等人瞧出破绽。以任无心等人之能,若是瞧不出这点破绽,岂非都变成有眼无珠的呆子。他等发现破绽之后,必定更是惊异,猜不出动手之人是谁?”

  接着往下看,只见上面写道:“此一路上,我方派在路上接引之人,都瞧不见汝等行踪,这只因我并未吩咐汝等与人联络之法,亦显见汝等将行踪十分保密可嘉。”

  瞧到这里,百维不禁暗自苦笑,忖道:“五夫人纵然妙计如神,毕竟还是想不到玄真被人点中穴道之事,我等被困在车厢之中,实是万不得已,她反说我等行踪保密,十分可嘉。”

  心念一转,接着看道:“汝伤势必已痊愈,比刻可与玄真联络,由尔设法移开任无心等人注意之力,此后你两人也必须—明一暗,在暗中配合、汝若有禀告之事,一路上只要瞧见土地词堂,便可进去留下纸笺,唯一应切记之处,便是必需先将纸笺外包以一层油纸,入了土地祠堂后,便将留柬埋在香炉灰中,那土地祠堂中若有长明灯还在燃烧,灯油中必有我向你指示之留柬,贮于青铜筒中,你等可自灯油中取阅,只因若是派人与汝等联络,总不免落些痕迹,反不如这般隐秘。”

  百维一口气瞧完了,方自长叹忖道:“此事隐秘的确是够隐秘的了,怎奈玄真已不能动弹,教我去和谁搭挡。”

  而此刻困难便在眼前,妙果已去那方向搜查,自己是去还是不去,端的难以决定,却又必需在片刻间有所决定。

  他心念数转,暗暗忖道:“我此番前来,纵然被妙果发现,也可推说乃是赶去接应于他。此人轻功不弱,但心计并不深沉,只需三言两语,料想便可将他瞒过。我若不去,又怎知南宫内院究竟有什么事要吩咐我等,说不定便要误了大事。”

  最令他心中忐忑不安的,便是五夫人既已有密柬交代于他,为何又要玄真单独前去相见?

  莫非五夫人竟有什么事要瞒过他?

  莫非五夫人要向玄真吩咐的,乃是对他不利之事?

  一念至此,他心中不禁大生疑惧之念。

  只因他虽是南宫世家中人,但对南宫世家的种种手段,仍是时时有所提防。

  这时情况已不容他再加思索,当下提气纵身,向那方向奔去。

  奔行了三十丈开外,但见前面荒草,越来越长,几乎已过人腰。

  百维心念一转,突然俯身卧倒在草中。

  他虽已残废,但单凭一臂之力,已可在草中向前移动,以他阅历之丰,自不会发出丝毫声息。

  过约盏茶功夫后,他估计最少已向前爬了数十丈之遥,四下仍无一丝动静,就连妙果都似已远去,听不到有任何衣袂带风之声。

  若是换了别人,忍不住要伸头去瞧一眼。

  但百维确是沉得住气,知道这死寂中,必定潜伏着危机,非但不敢伸头,索性顿住身子,不再动弹。

  但闻风吹草动,沙沙作响。

  又过了半晌,左面草间果然响起了一阵轻微之异声,似是蛇行草中一般。

  百维心头一喜,更是屏息静气。

  只听这声音越来越近,入耳更是清晰。

  百维目光瞬也不瞬地凝注着声音传来之方向,暗暗忖道:“无论来人是准,我必需先发制人。制住了他,再加盘问……”

  当下将全身真气,俱贯注在一条右臂之上。

  忽然间,一阵急锐的衣袂带风之声,自正前方传了过来,声音来势极快,显见来人的轻功不弱。

  但在如此情况之下,此人居然仍未隐藏行踪,如此放胆急行,又显见江湖历练必定极浅。

  百维心念一动,暗暗忖道:“此人除了妙果,再无他人……”

  一念尚未转完,只听嗖的一声,一条人影,自他头顶掠过,渐渐去远,左面长草中的异声,却早已在数丈外便已停顿。

  又过了半晌,那已自远去之衣袂风声,又自响起,刹那间又自百维头顶掠过。

  他自百维头顶来回两次,竟仍未发现百维,这草上飞之轻功,确是高人一等,这份粗心大意,也确是令人担心。

  百维暗叹忖道:“难怪他往来搜寻,也寻不出什么来的……”

  这时,草丛间的异声,又自沙沙响起,声音更轻、更缓。

  百维听这声音来势,似是不止一人,心念转处,突见自己左方不及两尺处,有个积水的浅坑,约摸有浴盆般大小。

  目光一瞧,他心里已下决定,再不迟疑,悄悄移过身形,向那浅坑爬了过去,乘着一阵急风吹过,和身滚入坑中。

  这坑看来虽浅,其实却深达一尺六七,恰巧能容得下百维的身子。

  最妙的是,想必是因昨夜暴雨,坑中积水,此刻虽已干枯了一半,但百维落下后,坑中水便涨起,恰巧淹及地面。

  百维身子隐藏在水中,端的是天造地设的绝妙藏身之地,莫说妙果这般粗心大意之人,便是妙雨等心细如发之辈,也绝难发现。

  他身子方自藏好,长草中之异声已到了近前。

  百维只有双目一鼻露在水面外,此刻贴地望去,来的果然有两条人影。

  这两人俱是一身黑衣劲装,瞧那爬行之势,已瞧出两人轻功俱非泛泛之辈。

  长草掩去日光,这两人面容虽无法可见,但一双目光,却是闪烁有神,正在往后四下搜索。

  百维暗道一声:“侥幸!”

  他此刻若非有潜身水坑,行踪必已被对方发现。

  要知百维此刻虽已明知这两人乃是南宫世家门下,本不该再自暗中窥探。

  但百维此刻却又有一份私心,是以仍不露面。

  两人爬到水坑旁三四尺外,便又顿住身子,搜望一阵,瞧不见人影,只当四下必定无人,前面一人抬起手来,悄悄打了个手式,后面—人立刻爬了过来,与他并肩在地上,悄声道:“那小子倒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此刻还不走,害得咱们受这个闷气。”

  前面之人亦自悄声道:“此人必定早已对这里十分怀疑,若非如此,怎会在这里来去七八趟之多,莫非他知道咱们躲在这里?”

  这两人贴着地面说话,语声实是轻微已极,别人本自万难听见。

  但百维耳朵恰巧也贴在地面,竟将每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只因地面传音,要远比空中来的清晰迅快。

  只听后面那人沉声道:“咱们行事如此隐秘,怎会有人知道咱们在这里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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