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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江浪感叹道:“易安居士这首词,乃公孙大夫舞剑和词,假七福晋金嗓一歌,只怕往后无人敢再唱了!”

  铁崇琦怔了一下,道:“江兄弟不仅能武,而且有好文采,只可惜……”

  说到“可惜”二字时,不禁嘿嘿低笑起来。

  江浪原知七福晋擅武,本意激她舞剑歌词,后来想到巧妃曾关照过他不可透露其擅武事,所以话到中途顿住,改了口气。

  七福晋则假作未闻。

  那莲儿本是宫中乐官,为圣上所赏识。此类宫人多曾入教坊,幼下苦功练习,能熟百家诗词,只要报得上名,皆能弦瑟和之。

  这时,听得七福晋报上词牌,她这里早已抡动五指,铮铮琮琮弹了起来。

  七福晋即轻吟曼唱,将一首《声声慢》唱得珠圆玉润: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铁王爷拍了一下手,道:“好!”

  七福晋接着唱道:“满地黄花堆积,憔悻损……如今有谁堪摘……”

  铁崇琦偏首见江浪眼含泪花儿,已是神入词内。他微微一笑,探手入袖内,取出了一个黄玉小壶,笑道:“老弟,我这是上好的‘万年露’,乃圣上恩赐,仅此一瓮,你也来上一盅!”

  江浪捧杯道:“谢王爷恩赏。”

  酒入杯盏,色现浅绿。

  江浪夸了一声好酒,举杯待饮,蓦地歌声忽止。

  只见七福晋睁着一双大眼睛注视着江浪,焦急地道:“江……先生!”

  江浪微微一怔,起身道:“七福晋唱得太好了……请归座歇息吧!”

  铁崇琦目光一转,笑着对巧妃道:“巧巧,你还没有唱完,再唱下去,江兄弟等着听呢!”

  巧妃凄凄一笑,眸子里泪花闪闪,继续唱下去:“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铁王爷举杯邀酒道:“兄弟,干!”

  江浪一饮而尽。

  巧妃顿时一停,急匆匆奔了过去,眼看着江浪道:“江先生你……”

  江浪方自抱拳而起,却不知怎地双目一翻,陡地摔下座来,顿时口吐白沫,人事不省了!

  那名女官莲儿见状,吓得发出了一声惊叫。

  巧妃却是心里有数,转向铁崇琦道:“王爷你……”

  铁崇琦嘿嘿一笑,道:“你放心,他不过是饮了我的‘玉壶晕’,这一觉可以让他睡上十个时辰!”

  巧妃道:“王爷你为什么要这样?”

  铁崇琦冷笑道:“巧巧,你莫非真认为我会与他论交么?”

  “可是……他为王爷出生人死,王爷你岂能……”

  “哈哈……”

  铁崇琦笑声一顿,朗声道:“他是钦命赏拿的要犯,本爵岂能询私?”

  他边说边拍双手,喝道:“来人哪!”

  门外差人应声而入,躬身请示。

  铁崇琦冷声道:“叫宝熙前来!”

  不劳费心,宝熙早已候在门外。他闻声大步进来,躬身道:“奴才在!”

  铁崇琦手指江浪道:“马上押到提督衙门,跟孙提督就说是我说的,这个人是钦命要犯,立刻就地正法,把人头悬在城门楼上,出文告召示四方!”

  宝熙躬身道:“奴才领命!”

  说罢,转身走向江浪,哈哈笑着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慢着!”

  巧妃惊叫一声,转向铁崇琦道:“王爷……你真要这么做?”

  铁崇琦面色一沉道:“没有你什么事,这是遵奉上命的事!”

  七福晋道:“可是……可是,他不是才为王爷出过大力么?”

  “出了什么大力?”铁崇琦冷笑道,“他是个江洋大盗,难道你不知道?我要不假意结交他,他岂会乖乖地上钩?”

  铁崇琦说到这里,向宝熙挥了挥手,道:“押下去!”

  室熙一躬身道:“是!”

  铁崇琦叮嘱道:“上大刑,马上送到提督公署去!我这就下条子,你叫他遵示办理!”

  宝熙答应一声,即刻抱持着昏迷的江浪而去……

  ※        ※         ※

  三魂悠悠,七魄飘飘。

  昏睡中的江浪被抬上了大堂。

  大堂上好不威风——一排排的刽刀手、长枪手、弓箭手,再加上手持鸭嘴棍的两班衙役,把提督衙门大堂衬托得威风凛凛、气势森严。

  孙提督早已升堂。

  此人四十开外的年岁,黑矮的个子,横纹满脸,一看就是一个狂傲不驯、自大自狂的家伙。

  手里的惊堂木,用力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发出了“叭”的一声大响!

  “给我把他弄醒了!”

  一桶凉水,照江浪盖脸浇了过去。他身子打了个哆嗦,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一切,顿时吃了一惊,慌张地坐起身来。

  锁链子“哗啦”一声大响,他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一身大刑。

  江浪像是仍然在梦中,脸上充满了迷惑、惊讶,他抖颤着站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他左右打量了一下,大惑不解地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这是干什么?”

  上首高座上的孙提督,大喝一声,道:“好个强盗,给我跪下!”

  惊堂木一拍,两根鸭嘴棍左右齐出,用力地砸在了江浪的腿弯上。

  江浪身子一跄,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

  他长眉一挑,怒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七八根棍子已用力地压在了他的两肩上。

  一个气势汹汹的官人走上来,大声喝叱道:“军门大人在上,还不叩头受审,小心你的皮肉受苦!”

  江浪登时一呆,神智似乎略微恢复了过来。

  曾几何时,他还是热河郡王的座上客,聆听着七福晋的清妙歌声……铁王爷亲自劝酒,那么亲切,一口一个兄弟的称呼着。

  王爷特别的眷爱,亲持着那个绿玉的小壶,为自己酌上一杯上赐的“万年露”……

  他脸上泛出了一头冷汗。

  酒醒之后的苍白面颊,一刹那变为赤红。

  “不……”

  他心里想着,“铁王爷不会这么做的!”

  可眼前又作何解释?

  他紧咬着牙,抬起头,打量着座上的那个孙提督,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警惕此番遭遇,切莫发性子,要沉着应付!

  “呔”孙提督三拍惊堂木——大堂上响起了一阵子吆喝声,像是十判苦海的阎罗殿。那阵子堂威声,像是小鬼的呼冤。谁见了这番阵势排场,头发根子也得发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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