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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本来这地方,他已不愿再留下来,可是如今为了要见铁娥,他只好再住几天。

  洪泽湖跨苏皖二省,郭飞鸿上得岸来,才发现这地方叫做“蒋坝”,已是江苏地面,他离开江苏,一晃已有数年,如今瞎打误闯,又来到了江苏省境内,想到了家中父兄,亦不免有些怀念之感。

  这“蒋坝”不过是个镇市,居民多是渔户农户,靠湖吃饭,地方甚是富庶,只是这一场大雨,几乎为这地方带来了灾害,家家户户在忙碌着修房补屋,看起来一片杂乱,不少的小孩子,赤着脚在暴涨的小溪中摸鱼,还有些丫鬟婆子提着红漆大马桶招摇过市,看起来真不是个味儿。

  郭飞鸿走过了这条大街,沿途所见均是一样,好容易来到了一处比较干净的地方,却已离开洪泽湖有十里以外,这地方是洪泽湖的一道支流,名叫“三河”,环境十分清幽,飞鸿就在附近一家叫“听蝉阁”的客栈里住了下来。

  这大半天的劳累,他实在是饿了,定下了房间,就到外面街上胡乱吃了些东西。

  在食店门前的一面铜镜子上照了照,郭飞鸿不由吓了一跳,他发现自己那种狼狈的样子,胡子长得老长,身上左一块泥渍右一摊水,自己看着也不像个样,莫可奈何,只好又找到了一家小剃头棚大修理一番,棚里早已客满,等了半天才轮着他,理好头,刮过脸,用镜子再照一照,才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他本来有几套随身衣服,却放在五河县的客栈里,回去拿又有不便,于是又到附近布庄里,买了两套成衣。

  等到全部换过之后,这位少年侠士,看起来又回到了楚楚衣冠,英俊卓然的丰采。

  一切就绪,他回到了听蝉阁,栈内已掌上了灯。

  郭飞鸿来到了自己那间客房前,推门入内,摸着黑把灯点着,这种小店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服务,你不叫绝不会有人来。

  飞鸿坐在床上发了一回子怔,想喝口茶,瓦壶里却是一口水都没有,他端起了瓦壶,目光视处,不由“哦”了一声。

  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就在这张破八仙桌子正中,插着一口明晃晃的匕首,匕首尖上穿着一张纸条,其上像是有几行字迹!

  郭飞鸿搁下瓦壶,把那把短刀拔起来,拿起那张信笺,看了看,只见上面草草写着:

  “午夜请携剑春秋亭一会,不见不散。字示

  郭飞鸿小辈——柳即时”

  看完了这张留书,飞鸿不由剑眉一挑,冷然笑道:“好狂的东西,莫非郭某还怕了你不成!”

  他双手一曲,只听“叭”一声,已把那口匕首折成两截,信手丢落,只是不可否认的,这张纸条来得太怪了,对方这种诡秘的行踪,不得不令他心中佩服,因为他不过刚下榻于此,不过出外耽误了个把时辰,归来后竟然会发生了此事,由此可见这人始终是未离左右,自己竟然未曾发觉,只此一端,此人绝非泛泛之辈了。

  郭飞鸿又把那留条看了一遍,只是怎么想,也不知道这个姓柳的是什么人?如说对方找错了人,字条上分明又有“郭飞鸿”三个字,真正令人不解了!

  飞鸿苦思甚久,也找不出一点线索来,心中一恼,干脆就不想了!

  午夜。

  郭飞鸿略为整束了一下,匆匆离开了客栈,由堂倌口中,他得知附近果然有一处地方叫春秋亭。

  那是一个座落在荒草废墟中的破旧亭子,平日是极少有人涉足的。

  在噪耳的虫声蛙鸣中,郭飞鸿找到了这个地方,却意外地发现,亭内竟置有一盏纱罩的提打,高高地悬在亭粱上,使得附近呈现一片昏黄。

  这时,正有一个青衣青帽的长身青年背倚着亭柱,在亭内等候着。

  郭飞鸿身轻如燕,来似微风,当他落身这青衣人背后时,对方显然尚未曾觉察到。

  忽然这个人转过了身子,吃惊道:“哦!你来了!”

  郭飞鸿猛然发现对方这个人竟是日间在洪泽湖所遇见的那个垂钓的少年,不由冷冷一笑道:“柳兄宠召,不知有何见教?”

  青衣人哈哈一笑道:“郭飞鸿你来晚了!”

  郭飞鸿点了点头道:“这地方太偏僻了些,柳兄,莫非日间一点小误会,也值得足下小题大作不成?”

  青衣人又是一声狂笑道,“郭飞鸿你错了,柳某岂是如此量窄之人,我找你来是另有原因!”

  郭飞鸿面色微沉道:“我与足下素昧平生,怎说另有原因,尚请明言才好!”

  青衣人嘿嘿一笑道:“你虽与我素昧平生,我对你却知道得很清楚!”

  飞鸿微哂道:“这倒是我失礼了,足下大名肯见告否?”

  青衣人冷哼了一声道:“我姓柳名英奇,也许你不知道有我这个人,可是这几日来,你的一举一动,全在我双目之中!”

  青衣人这么一报名,郭飞鸿内心微微一动,“柳英奇”这个人,他是听人提过的,听说此人一手“弧形剑”,在武林后一代中,堪称一个非常杰出的的人物。

  郭飞鸿冷冷抱拳道:“原来是柳大侠,久仰之至,只是郭飞鸿不才,何劳足下多日费神跟随,尚请赐告,以开茅塞!”

  柳英奇忽地面色一寒道:“我找你是要告诉你,你所作所为,已失去了一个侠士的风度,我是代一个人,给你尝些厉害!”

  飞鸿不由勃然大怒,可是他已由铁先生那里,学到了一种超然的涵养功夫,极不易怒中行事。

  当时,他淡淡一笑,冷然道:“柳兄,你张口容易只怕闭口难,我要你一个字一个字,把说出的话吞回去,除非你说出道理来!”

  柳英奇神色一变,虎目圆睁道:“我说话自是有所根据,我只问你,你可认识冷剑铁娥这个人么?”

  飞鸿听他提起铁娥,不由得怔了一怔,他真不知这个人,怎会和铁娥拉上了关系的!

  柳英奇见他不语,冷冷一笑,逼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飞鸿微微一笑,点头道:“柳兄,这件事你无权过问,我倒要反问与你何干?”

  柳英奇长眉一轩,怒声道:“老实告诉你吧,铁姑娘女中翘楚,又岂是易欺之人?只不过她不愿与你一般见识罢了,你何故苦苦追缠不休,似你这种拈花惹草的登徒之辈,怎配挤身侠义之列?”

  说到此,狂笑了一声,又道:“柳某今日是教训你这不知好歹的狂徒来的,郭飞鸿,你拔出剑来,我们较量较量!”

  言罢身形一长,掌中已多了一口状如新月,寒似秋水的奇形兵刃弧形剑。

  目睹他如此情形,郭飞鸿冷笑了一声,身形岸然不动,微哂道:“柳英奇,我看你是无的放矢,说话幼稚可笑,怎见得我是拈花惹草的登徒之辈,你说话怎么如此孟浪放纵?”

  柳英奇朗笑了一声道:“对你这种人,还有什么可讲的?今天日间之事,我都看见了,我只问你,铁娥驾舟前行你何故苦迫不舍?使得她失足坠水,险遭不测……你这个人,也太无聊了!”

  郭飞鸿不禁俊脸一红,冷笑不语,因为这件事,实非一言半语所能道得清的,再者也没有必要对人解释。

  柳英奇见他沉思不答,更不由怒从心头起,咄咄逼人的接下去又道:“这且不说,只怪你痴心妄想罢了,可是你转过头去,又对楚青青大献殷勤,只此一点,便有失侠义本色!郭飞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郭飞鸿闻言之下,暗自叹息了一声,他知道这个误会实在太大了,一时是解说不清的!

  当时一双精光四射的瞳子,在柳英奇身上转了转,冷冷地道:“柳兄,你管得也太多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看你才是不够侠义条件。”

  言至此,他身子微微战抖了一下,足下轻轻一点,起如飞鹰,落如旋鹤,已然站立在柳英奇对面。

  他冷然哂道:“柳英奇,我倒要领教领教你有什么惊人的本领,敢这么目中无人,含血喷人!请!”

  这个“请”字一出口,已探手入怀,把悬在前胸的那口“聚云”短剑抽了出来。

  柳英奇这时已是怒不可遏,身形向前一欺,已到了飞鸿身边,掌中弧形剑当空一举,那弯新月形的剑锋,闪出了一道寒光,直向着郭飞鸿肩头猛劈了下来。

  郭飞鸿短剑平胸微微一挥,只听“呛啷”一声。柳英奇身形一晃,直向左面错了开去,他足下是按花桩“八跳”的走法,一连三次改变身法,为的是怕身后的郭飞鸿乘机发招突袭。

  可是他显然是错估了郭飞鸿,当他再次把身子绕过来时,却发现郭飞鸿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面含冷笑,兀自立在原处丝毫未曾移动。

  柳英奇不由打了一个冷战,这才知道对方原是剑术中万难一见的厉害高手,他因愤恨过甚,一上来轻估对方,用错了战法,此刻再想更改,已是不容易,因为对方己绝不容许他由“动”回返到“静”了。

  所谓“棋错一着,别手别脚”,等到柳英奇发觉出这一点之后,已难以挽回败局。

  柳英奇悔恨之下,满以为自己弧形剑招式诡异,未见得就不是对方敌手,他身子向下一蹲,双手握住剑柄,猛然向当空一举,发出了一声长啸,这架势,任何人必定以为他身子要腾空而起,谁会知道,他这却是一个虚式,为的是掩饰他下一招厉害的杀着。

  那弯新月形的剑光在空中一闪,柳英奇猛然向下一挫身剑,拱身一跃,人剑就空一滚,弧形剑直向郭飞鸿脸、胸、腹三处地方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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