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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也除非像柳英奇如此身手之人,才能把这一招式施展得如此漂亮,其势之快,有如流星闪电。

  飞鸿这一霎那,忽然对这个冒失的柳英奇,生出了一些怜惜之意,他自忖自己结仇太多,实在不必要再与这个人结怨。

  再说自己与他并无深仇大恨,一个人成名是多么不容易,也许要费尽平生之力,可是毁灭却在顷刻之间,而最难消受的,是那失败后的悲伤!

  郭飞鸿想到这里,怒火也就熄了。

  他要保全这个人的威望,最好的办法,是让他知难而退。

  柳英奇狂风似地袭过来,忽然一股和煦春风,迎面吹来,这股温和的小风由他身边掠过时,他忽然觉得正胸“心坎”、小腹“气海”两处穴道一麻。

  不过,这种感觉是极其轻微的,就像是打了一个冷战那么的矩暂!

  就在这极为短暂的一刻中,郭飞鸿那口银色的短剑,霍地向前一逼。

  柳英奇忽又觉得面上一寒,弧形剑忙向上一托,却已听郭飞鸿冷冷一笑道:“承让了!”

  郭飞鸿似乎是借着剑身在对方弧形剑上微弹之力,身子已如同惊鸿似的拔了起来,飘飘然地落向了一边。

  柳英奇呆了一呆,抱剑伫立,面色大红,冷冷笑道:“你怎么不发招?莫非认为柳某不堪交手不成?”

  郭飞鸿右腕一翻,他目光直视着柳英奇,手中短剑随意一抛,只所“呛”一声,已插入胸前剑鞘之内,剑身连同银链,在胸前来回动荡不已。

  柳英奇哈哈一笑道:“郭飞鸿你休要以胜者自居,柳某可是不承你这个情。来来来,我们再战上几合!”

  郭飞鸿微哂道:“柳兄你这身武功,委实高明,你我既无深仇大怨,到此也就可以了!”

  柳英奇哈哈笑道:“胜负未分,怎能罢手?看剑!”

  郭飞鸿就当觉当空剑影一闪,忙自向后一退,等他站定身子,才发现那柳英奇井未移动,就在这时,他身边那几株竹子,却忽然“哗”一声全数倒了下来。

  柳英奇抚剑狂笑道:“郭飞鸿,你可看见了,自问敌得过么?”

  飞鸿心中一动,冷笑道:“柳兄好厉害的劈空剑法,只是论功力虽已够火候,但出剑尚嫌过慢了!”

  说着向前跨出一步,陡然右足一翻,挑起了斗大的一块青石,忽悠悠地,疾坠而下。

  他低叱了声“现丑”,寒光一吐,短剑已游龙似的掣出,一劈一收,不过是弹指间,当空却已失去了那块巨石,代之的是一阵沙沙的细雨,像是漫天云雾似的飘了下来。

  柳英奇怔了一怔,后退了三四步,以他观察之力,竟是未能窥出其中奥妙。

  郭飞鸿面寒若霜的道:“柳兄看我出了几剑?”

  柳英奇呆了一呆,冷笑道:“一环分六剑,足下共发三环,当是一十八剑了?”

  郭飞鸿微哂道:“错了,是七环,共为四十二剑。”

  柳英奇面色一青道:“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郭飞鸿冷然道:“一丁二点三回头,此吾出剑之诀窍也!”

  柳英奇又呆了一呆,恍然如有所悟,他口中喃喃念道:“一丁二点三回头,好利落的剑法!”

  当他再抬头时,冷月下,已失去了郭飞鸿那魁梧的身影,这位少年侠士这一霎那,禁不住面上一热,整个脸都红了。

  金鸡三唱,大地现了一线曙光。

  “大湖老栈”沉睡在春宵里,似乎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一排青翠的竹子,低低垂下来,当湖风吹过时,发出的吱吱哑哑的声音,像是在为栈里的客人吹奏着安眠曲,难怪这时候,还不见一个人起来!

  未几,挑水的刘二棍起来了,他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挑起了他的水桶,望着鱼鳞似的洪泽水面直发呆。挑水这个活儿,可真不是件好差事,可是有啥法子呢?回过头看了看那个一人多高的大水桶,禁不住连连摇头,两条腿也有点发软!

  忽然,他听到了一阵女人的哭声。

  刘二棍精神一振,再听听,一点不错,的确是个女人,那声音像是个小娘儿们,嘤嘤呖呖,别提有多么伤心了。

  刘二棍一翻眼珠,心说:“妈的!别是哪家的小媳妇儿想汉于想疯了吧!我刘二棍可就交上运了!”

  这么一想,刘二棍再也顾不得挑水了,赶忙放下了水桶,悄悄向前又走了几步,竖起了一双耳朵,仔细的又听了听。

  “一点不错!”他对自己说了一句,当下向手心里啐了口吐沫,往头上了抹,朝着声音来处悄悄走过去。

  忽然间,他楞住了。

  原来那女人哭声,竟是发自这大湖客栈内里,而且就是靠着竹林子那个小单间内。

  刘二棍子呆了呆,咽了一口吐沫,心说:“不对呀,这房里不是住着一个小相公么,怎么会有女人哭声呢,管他的,过去看看!”

  想着,他轻手轻脚就来到窗户下,先用舌尖轻轻点破了窗纸,然后踮起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向着房里头瞧!

  里面的烛火还没有灭呢!桌上那截蜡烛,已燃得只剩下一寸不到了,蜡油淌了一桌子都是。

  一个身着湖绸睡裙的大姑娘,正趴在床上抽泣着,她那乌油油的一头秀发,把整个的枕头都遮没了,刘二棍只看见她露出的半截粉颈,却由不住眼都直了。

  你看她皮肤那么白,头发那么黑,那种身段儿,小蛮腰,大屁股,还有她那光着没有穿袜子的那双脚,那么白,那么细。

  刘二棍只觉得全身都软了,这么标致的大姑娘,他真是出娘胎以来第一次见过。

  姑娘哭着哭着,忽然停下,猛然转过了身子,现出了那张挂满珠泪,清艳绝伦的脸盘儿,娇叱了一声:“是谁?”

  刘二棍赶忙缩头,只听“呼”的一股疾风过处,就觉得头上一凉,整个身子不自自主地滚了出去,紧跟着窗前现出了那姑娘冷若冰霜的一张脸。

  刘二棍吓得爬起来就跑,一直跑出了这片竹林子,来到了湖边,才长吁了一口气,呼道:“我的妈呀!”伸手在头上摸了摸,这可好,出家当和尚也用不着落发剃度了,敢情成了光头了。

  大姑娘关上窗户,气得脸色铁青。

  她发了一会儿怔,苦笑了笑,揉了揉那双肿肿的眼泡,用口把桌上的残烛吹熄,室内现出一片灰灰的白光,她叹息了一声,道:“天敢情都亮了!”

  对着铜镜照了照,姑娘懒洋洋地站起来,失神地道:“我怎么会为他落泪?莫非我真的爱上他了?”

  “不!”她冷笑了一声,扔下了手上的铜镜,这一霎时,她似乎又变得坚强了!

  “冷剑铁娥是不会随便爱上一个人的!我已说过终身不嫁,天下男人没有一个是靠得住的,郭飞鸿他更靠不住!”

  玉手一落,把那面古铜圆镜拍了个粉碎,冷似寒冰地又道:“如违此言,有如此镜!”

  说完这句话,她闭上了眸子,内心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这多年以来,她一直以为已把郭飞鸿这个人忘了,却想不到如今见到他之后,才知道自己竟然还没有忘了他,非但没有,且似乎更思念得厉害了。

  “在洪泽湖里,他那么狂追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他……唉!为什么男人都像苍绳一样的粘人,为什么我不能落得一点儿清静?女扮男装也是一样,既如此,我就干脆回复原样,再也不扮什么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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