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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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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来走走,可以么?”说时她已揭开身上皮裘,离榻站起。君无忌略似一惊,春若水却已姗姗走向壁炉,他赶上一步道:“小心。”却迎着了春若水递出的一只纤纤细手。 情势的发展,极其自然,俟到君无忌有所觉察时,其时己柔荑在握,甚至于春若水整个身子,俱都已倒在了他敞开的怀里。 对于他们双方来说,这一·都似乎太过突然,只是施受之间,心情上有些差别而已。 炉火劈啪,闪烁着的红色火光,把两个人的影子长长地叠印地上,不时地晃动着。火光更照亮了他们的脸,那么赤红的颜色,恰似存心在掩饰什么。 紧紧伏身在君无忌结实的胸上,像是只依人的小鸟,春若水相思得酬,贪恋着片刻的温存。伏在他胸上,感染着他的温馨,耳中更能清晰地听见他颇似零乱的心跳声,敢莫是这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也为之“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了! 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彼此一句话也没有说。 炉火熊熊,时耸又敛,变幻着各种姿态,像是为此有情恋人,作状无限鼓舞。 “你的心跳得好厉害,能告诉我,那是为什么?”像是一条游动的蚊,她滑腻的手,已攀向他的颈后,纤纤手指,插入到他充满了野性而浓黑的发际,撩起的眼波,荡漾着少女的天真无邪,却是狡猾的。 君无忌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向壁火注视着,火光明灭,在他英俊而清秀的脸上,形成了某种气势,眼睛里迸射的神光,更似反映着此一刻内心的紊乱。 “说话……为什么不说话?无忌,无忌……”举手无力,只是一下下的在他胸上擂着,无尽相思,万缕柔情,俱化为熊熊火焰,会合着当前壁火,一霎间形成汪洋大海,人儿漫淹,呼救无能,是那般抽去了骨头的懒散,真似已融化为一滩泥水,永无止境的瘫在了他的怀里…… 一只长尾山鼠,恰于其时忽然出现眼前。静寂时空颇似形成了惊天动地的震撼。 紧紧偎依着的一对人影,蓦地两下分开,其时火光闪烁里,那只擅入禁地的长尾山鼠,“咕”的惊叫一声,箭矢也似地飞跃而起,一径穿窗而逝。留下来的气氛,却似一阵扑面的微风,淡淡的地人深省。 双方相视一笑。经此一搅,已不复先时之热炽,情绪的转变何以微妙如斯? 往壁火里丢进去一块干柴,君无忌沉默着讷讷说道:“这里早晚寒冷,如果不生火,你是挺受不住的。” 春若水迎着面前的火,在铺着的一块兽皮上坐下来,脚腿伸动之际,才发觉到自己身上衣衫十分肥大,一双裤脚,虽经卷起,仍然是多出了老大的一截,袖子也是一样,眼前缺少一面铜镜,看不见自己这身打扮的怪异形状,想来当是十分滑稽,不觉低头笑了。 这袭单衣,不禁使她又联想到以前为飞鼠所伤,草舍疗伤时的穿着,仔细瞧瞧,正是同样的一身,前后联想,不禁感慨系之,禁不住妙目轻转,深情地向君无忌注视过去。 君无忌智珠在握,有些话不需多说,他也明白,有些话,惟恐为对方带来伤感,故此回避,那么剩下来的话,也就不多了。 “啊!”春若水像是忽然想起:“我一夜没回去,家里怕急坏了。这可怎么是好?” 君无忌“哼”了一声:“你放心吧,我已叫小琉璃到你家去过了。” “这样就好。”春若水却仍不放心地轻轻叹了一声:“你是不知,我母亲最是对我挂心,平常有点小伤小疼,她都会大惊小怪,如果知道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不知会急成了什么样子!”“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君无忌说:“我特意要小琉璃撒了个谎,就说你在‘红雪庵’尼庵许愿,那里尼姑留你住下结个善缘,约有三四天的逗留,这样可好?” 春若水忍不住笑了:“你可真聪明,怎么会想到‘红雪庵’呢,那是我娘常去的地方,真要说别的地方,她老人家还许不相信呢!” 君无忌点点头说:“这样就好,只是我生平不擅说谎,事过境迁之后,你再照实回禀令堂吧!” 春若水默默地点了一下头,想想还有两天的时间逗留,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高兴,这三天石室逗留,无异天公作美,特意思赏给自己的,虽然说用以酬偿的代价,竟是自己几乎丧失的性命,只是伤痛毕竟已成过去,面对自己的却是心上人的长相厮守,倾心尽谈。 三天容或说是太短了,却也得来不易,那是以往连作梦也梦不到的,这么一想,也就知足了。三天以后呢!那时自己便得告别情人,面对着残酷的现实,接受命运的安排。三天,三天,这短短的三天,很可能便是自己生命里惟一与他所仅有的独处日子,它将永远在自己心版上刻下记忆,想着想着,她的心碎了。 她可不愿再哭了,特别在君无忌面前。她想,这三天自己要以最喜悦的心情,最浪漫的情调去享有它,因为舍此而后,便什么也没有了。 君无忌微笑着说:“这里地势绝高,很多地方白雪未化,景致绝佳,明天你起个早,我们可以到外面走走,对面有一道瀑布,映着新升的太阳,真美,你一定喜欢,只是你的伤势还没有大好,怕是走不远。” 春若水说:“不,我能走!”那样子开心极了。 “要不,还是我背着你吧!” “那……可就累了你了!” “你不愿意?” “不……”她说:“我太愿意了!”说了这句话,才自觉出过于坦诚,竟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一时大为羞窘,脸也红了,偷偷看了他一眼,却似未觉,心里才似略安。 君无忌拨弄了一下炉火,溅出了许多小火星。“这里有天山特产的雪鸡,就是刚才你吃的那种,味道可好?还有很多野生的东西,如果你喜欢,明天可以摘一些回来。”说时,他转过脸,近近地注视着她:“昨天你不该到朱高煦那里,太危险了,你也许还不知道,他如今身边有能人守护,你绝不是他的对手,平白丧失了性命,岂不冤枉?” 春若水默默听着,作了个无可奈何的苦笑。 “你父亲的事,我一直留意,据知目前平安。海道人断言他有惊无险,他的卦相很准,颇有预知之明,希望这一次没有料错才好。” 春若水只以为他会说出自己与朱高煦之间的婚事,那无疑是大杀风景之事,只是他却没有。 忽然她心里惊了一惊,莫非他竟然不知,朱高煦之所以羁押父亲,乃在于迫婚自己?以至于,他当然更不知道自己即将要舍身救父之事了? 这个突然的念头,由不住使得她大大吃了一惊。想想并非是不可能的事,如果自己这个假设是对的,那么,很可能就连父亲之失身囹圄,乃系朱高煦所策动这件事,他还不一定知道,顶多只有在怀疑而已,而海道人并没有把为自己算命的事详细地告诉他,其实这件事,除了当事人自己和汉王朱高煦之间而外,局外人谁又知道详情?知道的人,更不会轻易开口,以至于君无忌这般精明仔细的人,这一次也被蒙在鼓里了! 这番猜想,一经确定,春若水不禁心内大生忐忑,仿佛有些落寞,那是一种怅怅失落的感觉,陡然使她警觉到自己被自己的聪明所愚弄了!可真是悔也不及。 如果是眼前这番邂逅,安排在自己答应下嫁朱高煦以前,那么一切的情形将是大大的不同,看来自己前此的诸多猜测,包括君无忌与那位沈姑娘之间的爱情在内,全属子虚乌有之事,事实证明,即使沈姑娘对他曾有救助之情,彼此不无好感,但是基本上,他们却是站在敌对的立场,又如何能像自己与他,全系自然结合来得合情合理?由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舍身高煦之事,自不会有应有的热烈激动反应,自己却因此误会他的无情,心灰意冷之下,乃自作出了大错特错的草率决定。 一瞬间,她有无限感伤,恨不能再一次扑向君无忌怀里,放声大哭一场,只是,在君无忌若似有情的目光注视之下,她却反倒报以一笑,笑颜里包涵着的辛酸,也只自个儿心里有数。 人的思维,瞬息万变,也真太奇妙了,有时候为了矜持一份不必要的表面美好印象,却将无限辛酸泪水往肚里咽。既然是已经认定了的事,既然已是无能反悔的事,又何必再去提它!徒令人不快,反倒破坏了眼前的快乐气氛。 略略地闭上了眼睛,此刻,她心里只了一个念头:“还有两天的时间,好好的珍惜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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