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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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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这声幽幽叹息,春若水真个是有感而发,剪水瞳子里一时聚满了泪水,却似有无比的恨融汇其间,于悲楚中另见峥嵘。 “你应该想到我们是怎么来的?”春若水紧紧咬了一下牙道:“咱们是被强迫来的。好好一个家,给他弄得支离破碎,爹爹那么一把子岁数了,差一点就死在了他的手里,这个仇我永远忘不了!他以为把我逼迫到手,就能称心如意,哼!那他可是真的看错了我了。” 冰儿听到这里,竟自抽抽搐搐地哭了。 春若水站起来走向亭子栏杆,一声不吭地向外面看着,冰儿还在哭泣,她是那么的情发不已,鼻涕眼泪淌了满脸都是,哭得好伤心。 十一月的天气,已颇有寒意,阵阵袭过来,吹在脸上凉冰冰的。 “我们不能被他收买了,这东西你是不该留下来的,给他退回去!” 冰儿听着,哭得更伤心了,“人家是王爷……我不敢……那么一来,还有命吗?” “那就死!”春若水口气是出奇的冷。 冰儿吓了一跳,看着春若水铁青的脸,着实不敢吭声,也不再哭了。空气一下子就沉静下来。 春若水转过身来,冰儿抖颤颤地接过来,“还给他!”春若水冷冰冰地道:“你是我带来的人,可不能给我丢脸,咱们两个应该是一条心,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 冰儿睁着一双大眼睛,在春若水的逼视之下,颇似不能自己地点了一下头。 瞧着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春若水倒也不忍心再责备她了。走过去坐下来,拍拍身边的石凳子,春若水说:“你坐下,我有话问你。” 冰儿擦干了眼泪,蹭过去坐下,一颗心始终忐忑不安,总怕被春若水看穿了什么似的。 春若水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道:“上次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告诉我呢!你觉得小琉璃那个人他怎么样?” 冰儿呆了一呆,讷讷说道:“他……人很好呀!” 春若水一笑道:“那就好,他可是一直还在惦记着你呢!你可怎么说?” 冰儿又是一呆,情不自禁地现出了一丝冷笑,即把头转向一边。 春若水恍然有所警悟:“不乐意?” 冰儿直似欲泣地低下了头,仍是一言不发。 “好吧!我知道了!”春若水轻轻一叹说道:“我一直以为你们两个挺要好的,倒是我看错了。其实他现在人变了许多,也长高了,在君无忌身边读书练武,将来一定很有出息。既然你瞧不上他,也就算了。” 冰儿还是一句话也不说,对于小姐把小琉璃与她联想在一块,直觉得感到是一种侮辱,自己如今已是“宫人”的身分了,凭他小琉璃,算得上是个什么东西?简直像是个小要饭的,自己会嫁给他?真是做梦,想着心里犹自有气,不自禁地形之于色。一时赌气,脸都涨红了。 春若水想想这件事也就算了,不免对于冰儿今昔明显的变化,有些诧异。瞧瞧她一身彩缎绫罗,鲜艳如花,无异是满足于当今这个“宫人”的身分了,“此间乐,不思蜀”,或许对于远在凉州的故乡再也不心存思恋,难道真是这样? “冰儿,你还想不想家了?” “家?”冰儿笑了一下,摇摇头心不在焉地瞧着脚上的一双绣花鞋道:“我们哪里还有家呀,这不就是咱们的家吗?” 春若水哼了一声,生气地说:“这里不是,我们家在凉州,早晚有一天,我们还是要回去的,你最好心里给我放明白着点儿!” 冰儿见她生气,就不再出声。原来她早已失身王爷,成了朱高煦的人了。日来更得着了许多好处,脑子里尽是富贵荣华正是暗庆丰荣自满之时,前番的仇恨受气,压根儿早已不再存在,春若水的一番话,何曾能在她心里泛出一丝涟漪?再者,王爷虽与她百般要好、温存,至今却仍限于“偷情”的处境,处处提防着为外人所知。春若水这边固然万不欲为其所知,即使府内一干闲人,除了百事为高煦张罗的马管事之外,其他人也并无所悉,这番“提心吊胆”的滋味确实不大好受。 王爷对她的宠幸,并非是毫无目的,要她居中调和,以期与若水能具夫妻之实,该是最明显不过的意图了。偏偏冰儿作贼心虚,不能自平,见了若水,非但不敢进行说服的工作,却似处处回避,两者之间的距离更似日渐疏远。 想到了王爷的一再交代,冰儿不能不鼓起勇气略作试探:“小姐,您忘了出门儿的时候,夫人和二场主是怎么交代来着?要是还能回去,又何必当初这么一番折腾?小姐,您就死了这条心吧!” 春若水聆听之下,倒是不再吭声了,实在说,冰儿这几句话,真正的击中了她的软处,多少次,当她激动,忿怒到非离开这里不可的时候。便是想到了父母的未来安危,才制止住了她的冲动任性。她也曾想到过向高煦施展毒手,湔雪前辱。只是那么一来,后果更糟,而且就时间与心理两方面来说,当初狠心不下,如今就更难下手了。 冰儿凑近了,涎着脸说:“说起来王爷当初作这件事,是叫人生恨,只是您再翻过来想想,可不也正说明了他爱您有多深吗?” “你……”春若水瞪圆了眼睛,刚要发作。冰儿却机灵地先自跪了下来。春若水被她这个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 “小姐……我求求您……就别再兴风作浪了……您就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凉州的老爷夫人想想……万一出个什么差错,那还得了……” 春若水冷眼瞧着她,又气又怜地说:“瞧瞧把你给吓的!真没出息透了,当初怎么和我在一块来着?真恨不能一脚把你踢死算了。”说时可就由不住又笑了。 冰儿可就更上脸了,往前膝行两步,把个身子趴在若水膝上,腼腆忸怩地笑道:“您才不忍心呢!冰儿服侍您少说也十年了,咱们是一块儿长大的,这些年没功劳可也有苦劳,哪能就罪该论死呢!” “那可看你自己了,”春若水佯装拉下脸来说:“真要是你做了对不起咱们家门的事,我就是想饶你也是不行。” 冰儿忸怩着笑说:“您的心可真狠。”一张脸竟为之黯然失色。 春若水见状,一笑说:“看把你吓的,我只是提醒你罢了,季贵人的死你总该听说过吧,该是多可怜,千万要谨慎小心。” 冰儿傻瓜也似的一个劲儿点着头,心里七上八下真叫她不是个滋味。 “那……您真的打算一辈子不跟王爷同房?” 不知怎么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春若水听着也是惊心。既惊又气地瞪了她一眼,“不许你说这种话!” 冰儿一时臊红了脸,讷讷说道:“我是为小姐着想……难道您打算做一辈子的老小姐?” “这不关你的事,”春若水嗔道:“老小姐又有什么不好?” 冰儿碰了个软钉子,一时可就不敢吭气儿。 “我的为人,难道你还不清楚?”春若水冷冷地说:“要么就不决定,决定了的事一辈子我也不会改变。朱高煦他是白费了一番心机,最终仍是一无所获。哼!赔了夫人又折兵,真是何苦来?真为他不值得慌。” 冰儿想说什么,看着她像似生气的脸,可就又不敢吭气儿,表情很是尴尬。 苦笑着摇了一下头,春若水漠漠地说:“一开始我就错了,是老天爷故意在捉弄我,要是那一天,在流花河,我压根儿就没瞥见他就好了。” 冰儿心里自然有数,立刻回想起那日流花河冰化,百姓集会的情景……那一天君无忌载歌载舞,流花河岸引起了极大的一番骚动,春若水便在那一霎,对他系上了芳心一片,自此作茧自缚,深深为情所苦。 “唉!”冰儿叹了口气,敛着一双眉毛道:“这么久了,小姐您早就应该把他忘了,干吗还老惦记在心里,不是苦自己吗?” “要是真能把他忘了,倒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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