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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中海一怔,但看到对方只有一个人,心中仅略感紧张而已,紧了紧手中的单刀,腿下加快。

  “铛!”金锣一响,大汉身旁多了一个人。这人同式穿扮,但手中有一把彤弓,在路中拉开马步弯弓搭箭。

  只一名箭手,中海不在乎,仍向前急奔。“当!”金锣二响,又多了一名箭手。

  中海已接近至廿丈以内,心中开始著慌。“当!”金锣三响,箭手已有三名了,三张彤弓已经拉开。

  中海心中暗暗叫苦,他身前有大包里,背后背著老人,奔跑逃命尚无大碍,动手对付三五个毛贼当然足以应付裕如,但如果要在箭蝗簇雨下杀出一条生路,便转动不灵活,难上加难了。但只有三名箭手,他心中仍略为少安,脚下加快,狂风似的向前刮,要冒险冲过,单刀举至身前,准备拨箭。

  双方愈接愈近,金锣声也愈响愈急,每敲一声便有一名箭手闪出,奔近至五六丈外,已有六名箭手列阵相候了。

  “快隐身,也许还来得及。”老人变色低叫。

  “来不及了,唯一的生路是向前冲。”中海答。

  “如此我们将死在箭雨之下。”

  “也许,但他们只有发一枝箭的机会,希望他们同时齐发,我们或者还有机会,六枝箭不会全中的。”

  “当!当!当!”金锣声震耳,每一声皆像一把巨□,重重地打击在中海的心头。

  路已被堵死,十名箭手一字排开,强弓拉满,长箭的矢尖映著令人目眩的白光,发出令人浑身发僵的可怕寒芒。

  中海脚下一缓,长叹一声,绝望的感觉爬上了心头。他知道,一切都完了,自己绝对无法在十张强弓的集中攒射下侥幸逃生。他只看到十枝令人心裂的矢尖,只看到十双冷酷无比的凶悍怪眼在眼前放大,看不见自己的生机,他站住了,距前面的箭手不足四丈。

  提金锣的大汉依然叉腰而立,十名箭手屹立如山,十一双怪眼像胡狼般向他窥伺,但却没有人说话。

  中海感到一阵目眩,边荒八年,有八个冬天在冰天雪地中度过,在白皑皑的耀目银光中修筑边墙把一双眼睛锻练得已不怕那可以令人目盲的雪光,决不会在雪光下感到目眩。但这时他却目眩了,绝望击倒了他,使吃力地闭上眼睛,摇摇脑袋,用心窍去思索求生之策。

  没有任何希望。后退?死路一条。向下跳?可能粉身碎骨。向上逃?下面有箭相候,也是死。

  “往下跳!只要一倒一滚便行了。”他向自己叫。

  可是,滚下去结果如何?十余丈高下,即使空身往下跳也险之又□,何况背上还有一个行将病入膏肓去死不远的老人,不用多想也可知道结果,不仅凶多吉少,简直有死无生。

  他也想到拚,那不啻睁著眼向鬼门关上闯。练内家气功的人可以不畏普通刀剑,但在近距离想抗拒硬弓利箭却不可能,高明的箭手,箭可力贯重甲,血肉之躯毕竟挡不住雷霆一击。

  他丢下了逃生之念。

  虎目怒睁,沉声问:“诸位有何用意,可否明示?要金银?小可的十余两碎银喝酒不醉,啖饭不提金锣的大汉将锣挂在腰带上,狂笑道:“尊驾很了得,赤手空拳便将敝寨的十四位弟兄打发走惺惺相惜,在下不好意思对你无礼,特以至诚邀请尊驾上山,敝山主正在忠义堂上立等呢?”

  中海已别无抉挣,硬著头说:“小可听阁下吩咐。”

  “丢刀!”

  中海毫不考虑地将刀丢了。大汉又道:“对不起,尊驾手脚高明,在下为防意外,只好上绑,休见怪了。将背上的人胸前的包里放下。”

  中海一一照办。大汉举手一挥,崖后转出两个彪形大汉,手上提著脚镣和牛筋索,大踏步上前,说声“得罪了!”牛筋索套上了中海的脖子。两人分握住两端,抓住中海的双手将索猛绕,困了个结结结实实,脚上再加了脚镣。

  这种脚镣与官府中的传统五斤脚镣不同,重有十五斤,即使力可拔山的英雄好汉,经过筋绑镣铐,有飞天能耐也无用武之地了。

  一行人从右面的斜谷中向丛山中进发,不知走了多久,进入了一座山谷中的平原,平原右侧的山脊上出现一座池形如城的山寨。远远地,看不见山寨有任何人影,只看到一根大旗杆上,飘扬著一面蜈蚣走穗大蠹,迎风招展,猎猎有声,证明这座山寨决不是空□无人的贼窟。

  忠义堂好大,大得可容三五百人在内集会,梁柱皆是两人合抱的良材,左右有廊,有堂、有塘、堂下有阶,居然是座小有章法的殿堂。

  踏入巨大的厅门,厅门即闭上了,寒气全消,温暖如春。

  门内,左右共有四列带甲武士,总数是八十名,全都是身高八尺的彪形大汉,每人右手执一技盘龙枪,左手是一具铁叶长盾,腰上悬刀。

  堂上至云石樨之间,有七级光闪闪的银朱石级,左右分列著二十四名巨人,黑发盘头,皮箭衣,蓝色夹缎裤,宽皮腰带上插了一排八寸长的单刃飞刀。一个个虎背熊腰,叉手而立,雄纠纠气昂昂,像是铁打铜浇的金刚煞神。

  廊上两列长案后的大环椅上分坐著不少男女,有些在喝酒,有些将脚搁在长案上,极有兴趣地注视著来人。

  廊柱下排列著十六具巨大的火鼎,炭火熊熊照耀,热流荡漾,使巨大的忠义堂得以温暖如春。

  堂上,一列云纹长案后,共设了十张虎皮交椅,但没有人。两座后堂门,各站了两名短甲武士。

  “当当当!”巨锣狂鸣,有人高叫:“公然毁坏本寨盘道箭,行凶打伤本山兄弟,藐视本山的死囚押到。”

  押著中海的大汉在下面大叫道:“巡山管事袁荆州报进,死囚擒到。”

  后堂门中,踱出三个头挽发结,身穿棉袍的中年人。为首那人年纪四十开外,脸圆圆一团和气,修眉入鬓,目如朗星,留著三绺长须,脸带笑容,神态雍容地就中间主位落坐。沉静地向下注视片刻朗声说:“带上来。”

  后堂门两侧的四名武土已在虎皮交椅后分立,一个高叫道:“山主示下,将人带上。”

  脚镣卡啦啦怪响,六名大汉押著中海和老人,提著包里,升阶直抵云石樨。

  一各大汉向中海的腿弯踹上一脚,喝道:“跪下!拜见山主。”

  中海已知死期将至,看情形,弄倒盘道箭的罪名十分严重哩!不然为了他一个小人物,山寨怎会劳师动众山主也亲自升堂?明知必死,死也要死得英雄些。他屹立如山,大汉不但没将他踹倒,自己反而站立不牢,跄踉退了两步。

  山主举手轻摇,说:“不必勉强他,让他站著好了。”

  说完,不再理会,自顾自翻阅案上的卷簿。片刻,他与左右两名中年人低声交谈,然后向右廊叫道:“西路总管童兄弟。”

  右廊中段的大环椅上,站起一个身材伟岸的大汉,说:“属下在。请山主赐示。”

  “西海的常例银今年加倍徵收,那些贼喇嘛在中原带回不少珍宝,想办法替他们消灾。”

  “是。属下巳全力调查他们的珍藏,春暖时便可动手。”

  “北路杜总管可在?”山主向左廊问。

  左廊站起一个花甲老人,朗声道:“属下刚在午前赶回。”

  “由中原入甘的武林人,他们的动静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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