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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雷电手已第四次来到纪家,查问爱女的下落。

  天黑了,他还赖在客厅不走,向那位自称纪家新仆的人严词盘诘,坚持非要见到纪志远夫妇不可,见不到他决不离开。

  仆人坚称主人纪志远夫妇,被人请到城里作客,何时返回无法估计,何况天一黑城门已闭,东关算是城外,主人夫妇今晚不可能返家,再等也没有用。

  当然,一个仆人不能将有身分地位的客人赶走,雷电手就是有身分地位的人,而且是街坊,有名的武师,仆人怎敢赶人?

  就这样双方僵住了。

  正在僵持不下,内堂终于出来了一批陌生而又不算太陌生的人。

  不陌生的人,正是那位带人胁迫他的勾魂鬼手尹四海,鬼面神手下的大将,黑道朋友中的风云人物。

  看到众人拥簇而出的鬼面神蓝天虹,这位名武师心中一凉。

  “你……你们……”雷电手嗓音全变了:“原来你们在这里,我的女儿呢?你们太过分了。”

  “宗兄,你应该知道咱们这种人,办事的规矩,是吗?”鬼面神丑恶的面孔上,绽开丑恶的狞笑:“这应该怪你自己,风雨飘摇中,你叫令媛在外面乱闯,能怪咱们不起疑吗?”

  “我的女儿是来……”

  “现在说任何理由,都不合实际,各说各话,说不出什么结果来的。”鬼面神脸色一沉:“在蓝某改变主意之前,你最好冷静地安份些,哼!”

  “你们到底想怎样?”

  “为了表示你的诚意,以及蓝某对你的宽大。你听着,在蓝某与藏剑山庄路家的事摆平之前,我把令媛带到德安,暂时作蓝某的贵宾,你反对吗?”

  “在下当然反对……”

  “反对?你希望令媛死在纪家?”

  “姓蓝的,你……”雷电手像要爆炸了,但随即像泄了气的皮球:“罢了,我雷电手到了今天的地步,算是栽在阁下手中,灾祸临头,悔不当初,我认了。”

  他大踏步出厅,在厅门外转首,狠盯了众人一眼,眼中有怨毒的火花,一咬牙,终于垂头丧气走了。

  鬼面神发出一阵邪恶的怪笑,向勾魂鬼手满意地点点头表示嘉许。

  “我这就走。”鬼面神向外举步:“须防宗老儿前来踩探,赶快处理好快速撤离,让他善后。

  他会妥善地湮灭痕迹,以免引起官府的注意,决不敢声张的,他不敢拿他女儿的命来冒险。”

  “属下将立即办妥,向大爷呈报结果。”勾魂鬼手恭敬地说:“大爷请放心,误不了事。”

  “不要送了,你办事吧!”

  “属下遵命,大爷。”

  鬼面神带了一众爪牙走了。

  勾魂鬼手带了一名大汉,回头扑奔内堂。

  □□□□□□

  矮胖的中年人看守警觉心不够,很少留意房内的动静。

  五个半死的人,还用得着留意?即使是武功超绝的人,被打成这鬼样子,也没有任何威胁了,没有费心留意的必要。

  飞灾九刀在默默地活动,从靴底抽出一根半寸宽,六寸长,两分厚,一端磨成斜锋的铁片。

  假使他能运功,能使用真力,这根铁片,将是可怕的致命武器。

  这是他备用的武器和可作多用途的救命工具。

  有些人喜欢在靴底塞入一枚飞钱,有些人则喜用针钉一类小玩意,危急时用来救命,常可发挥预期的作用。

  而这根铁片,已可算是大型的救命工具了。

  生死关头,他已顾不了许多。

  幽暗的走道里,匆匆奔来另一名大汉。

  “老七。”奔来的大汉向看守急急地说:“尹爷在后院等候,要你我把这五个人送上路,要快。”

  “好的。”矮胖的看守说,拔刀抢入室门。

  铁片一闪即至,灯光幽暗,即使心中已有所戒备,也无法看清,力道虽然有限,但足以贯入柔软的小腹。

  飞灾九刀掷出铁片,同时扳倒了放置菜油灯的木桌。

  “哎……”矮胖看守叫了一声,向前一栽。

  桌倒,灯熄。

  化痛苦为力量,求生意志坚强的人成功了。

  后面跟入的大汉没看到室内的变故,吃了一惊。

  “老七,怎么啦……”大汉惊问,急抢而入,蹲下摸索向前倒的同伴。

  飞灾九刀拼余力挣扎爬出,恰好拾起矮胖看守抛下的单刀,黑暗中,他的目力并未失去,仍然锐利无比,估计得也十分准确。

  双手握刀向前猛扎,刺入大汉的左肋。

  “哎唷……”大汉狂叫,反手本能地一挥,挥中单刀,加大了创口。

  蹲伏的飞灾九刀,也被震得翻滚了一匝。

  “有……人暗……算……”矮胖看守嘎声叫,想挺身爬起,却力不从心,挺起一半重新伏倒挣扎,这次再也挺不起来了。

  “啊……”大汉发出濒死的警号。

  “老伯,快……快逃……”飞灾九刀爬近纪志远,拼命拉拖纪志远的手臂。

  可是,他绝望了,纪志远呼出一口长气,身躯一阵抽搐,拉不起拖不动,毫无反应。

  凭他的经验,他知道完了,纪志远听到对方说把这五个人送上路,便精神崩溃断了生机。

  一个没有求生意志的人,精神崩溃是意料中事,任何人也无能为力。

  “老伯……”他凄然大叫。

  他顾不了其他三位仆人了。

  三位仆人的伤势,比纪志远更沉重,囚禁期间一直就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偶或发出一两声微弱的痛苦呻吟。

  手脚并用向外爬,消失在黑暗的房舍深处。

  □□□□□□

  半月后,午夜。

  雷电手在纪家的中院巡走,神色凄惶。

  他秘密替纪家的十余名男女善后,对外声称纪志远一家已经迁到开封去了。

  我虽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在他内心深处,自疚自责的痛苦十分沉重。

  每天夜间,他都会在这座失去主人的大宅院徘徊、哀悼,也满怀希冀。

  希冀什么呢?

  对方会大发兹悲,把他的爱女送回此地来?目下的纪家庭广院深,正是对方建立秘密中枢的理想处所,也许他们会卷土重来呢!

  他根本不知道纪家出事那晚的情形,只知道他带了两位得力门徒重临纪家踩探时,纪家一门男女都死了,对方撤走得匆忙,没留下善后的人。

  当然他不知道纪家留了一个治病的山里人李九,更不知道李九杀死了两个凶徒逃走了。

  院东,是东厢客院。

  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东厢的院口。

  他吃了一惊,警觉地将剑挪至趁手处。

  他的一双手比剑厉害,与人交手很少动剑,除非碰上对方的兵刃比他的双手更厉害。

  黑影正在扣上皮护腰,将刀插在皮护腰的斜刀套内,举动沉静,不介意他的存在。

  “谁?”他沉声问,感到心跳加快。

  “李九。”黑影爱理不理地说:“取回收藏在此地的物品,藏得很隐密,所以没被搜走。你阁下是……”

  “你是蓝老兄的人?”

  “不是。”

  “那你……”

  “你不知道我李九?”

  “我该知道吗?”他有点生气。

  “那你一定是不相干的人,贵姓?”

  “老夫姓宗。”

  “哦!雷电手宗一方?纪老伯呢?”

  “死了,一家子……老天!这世间哪还有天理?”他掩面痛苦地叫号:“纪老哥一生行医救世……”

  “别说了!”李九突然大叫:“宗前辈,这是你们南阳群雄各人自扫门前雪的结果。令师弟呢?”

  “死了,在裕州受到可怕高手的狙击,裕州群雄死伤殆尽,这也是不甘屈服的结果。”他悻悻地说。

  “至少,令师弟死得够英雄,保持了武朋友的风骨。你知道纪老伯的底细吗?”

  “不知道,只知他是本城的良医。”

  “至少,你可以为他做一件事。”

  “什么事?”

  “将消息传出,鬼面神将食寝难安。”

  “什么消息?”

  “纪老伯是毒魔尚天的师兄。宗前辈,传消息的技巧你该会吧。”

  “老天!这……这是真的?”他大吃一惊。

  毒魔尚天,天下用毒的宗师,也是可怕的恶魔之一,鬼面神却屠杀了毒魔的师兄一门老少,有麻烦了。

  “千真万确。”

  “你……你是……”

  “飞灾九刀李大爷。”

  “哎呀……”

  黑影一闪即逝,他惊得毛骨悚然,张口结舌,感到浑身汗毛直竖。

  人怎么可能比眼睛快?他以为自己真的碰上鬼了。

  飞灾九刀!这四个字同样令他毛骨悚然。

  他在京师威远镖局任镖头,对有关飞灾九刀的事迹与传闻不陌生,真不敢相信飞灾九刀会出现在数千里外的南阳,可能是飞灾九刀的阴魂出现了。

  他急急逃出纪宅,再也不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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