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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方士廷熟悉庐山的各处名胜,他想赶到天池寺借宿,以便一早先传信白鹤观,再折返石门涧找七星盟的人通风报信。天池寺以南,只有难以分辨的小径,晚上决难摸到五老峰,必须在天池寺借宿。

  他的脚下一紧,连越两座山脚,突觉后脑痒痒地,有物在搔爬。他以为是虫子,不介意地一掌拍在脑后躯赶虫子,仍向前赶路。

  又有虫子在爬了,他又是一掌。

  第三次有物搔爬,他动了疑,猛地扯头回顾,吓得打一冷战,吓然止步,毛骨悚然。

  一个修长的穿长袍黑影,紧贴在他身后,像是他的影子,在他扭头回顾时,黑影方飘出路侧面落入草丛。同时,耳中听到了一声冷笑。天色已晚。看不清面貌。

  “你是人是鬼?”他骇然问。

  “你怕鬼么?”黑影用洪亮的嗓音反问。

  “不怕。”

  “为何不怕?”

  “在下一生中,从没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无所谓伯。”

  “真的?你多大了。”

  “真的。在下虚度十八春。”

  “哦!难怪,小娃娃嘛,是一颗赤子之心并不足奇,难怪你不怕。”

  “你是……”

  黑影嘻嘻一笑,突然一闪即逝,闪入路旁的树林,声息俱无。

  他吃了一惊,自语道:“我以自己的轻功自豪,比起这人来,差得太远了,我得痛下苦功。被一个附身在后许久而一无所知,我真是不中用到这种可怕的程度,白练了十年武艺,唉!”

  他重新赶路,心事重重。

  黑影在二三十丈后在他身后,他一无所觉。

  他脚下一紧,心说:“世间具有奇技异能的人多的是,我这点雕虫小技真得痛下三四十年苦功。”

  当晚他宿天池寺,虎吼声令他心中不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收了别人廿两银子,信必须要送到,万一在路土遇到虎群,送掉性命岂不误了别人的信?他当然知这这封信不利于七星盟,但已经受托他必须送到。

  五更初正之间,下弦月尚未落山。他便启程动身,攀山越岭奔向五老峰。

  至五老峰须经山神龙宫,穿越九奇峰。神龙宫在江西山西面的深谷中,宫左便是白龙潭。潭的下游,便是石门涧。

  他知道这时无法找到紫燕杨娟,须等到天色大明方有希望,便径自南上,认准方向急走,苦不堪言。

  身后,黑影仍然紧钉着他。

  夜间摸索,走了不少冤枉路。天色初曦,他攀上一座山脊四面张望分辨方向,发觉自己到了九奇峰的西南,后面的一座山峰赫然是传说中,夏禹、汉武、秦始皇、太史公,曾经到过的上霄峰。

  “真要命,欲速则不达,多走了不少冤枉路。”他叹口气说。

  正待举步继续南行,听到左后方传来一声轻笑,笑声十分耳熟。

  他吃了一惊,迅速转身。不远处一株古松下,石顶上坐着个须眉皆白,脸色阴沉,膝上搁了一根斑竹杖的人,目不转眼地注视着他冷笑。

  “老伯,你老人家早。”他抱拳恭敬地说。

  怪老人拾起竹杖,点着身旁另一座大石,冷冷地说:“过来,放下。”

  “放下什么?”他讶然问。

  “你怀中的书信。”

  “咦!老伯怎知……”

  “废话!过来放下。”

  “你……”

  “你敢不听……”

  他撒腿便跑,用上了劲力,展开了轻功绝学飞掠。

  掠出十余丈侧微风凛然,老人一闪而过,超前丈余。

  他扭头狂奔,折向飞掠,心中大骇。

  连换六次方向,皆被老人迫及超越在前等侯,在第七次超越时,老人不再客气了,杖影一入便搭在他的左肩上,像山岳般下压,压得他双腿发软,肩痛如裂。

  但他不甘心,乘势挫倒,奋余力一液,便脱出长杖下,远出丈外挺身跃起大喝道:“住手!老伯。你要书信有何用意?”

  “你别管;拿来便是。”老人阴侧侧地说。

  “小可不能给你。”

  “为何不给?”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那封书信对你没好处。”

  “小可明白,但小可已经答应送到,必须送到。”

  “你没有机会。”

  “小可必须尽力而为,除非我死了,你休想取得书信。”他怒声说,俯身拾起了一根五尺长的手臂粗树枝,立下门户。

  “把书信交出,你可以平安离开,老夫放你走。书信是否交到,你知我知,你何须那么愚蠢,不爱惜自己的性命?真是愚不可及。”

  “小可不做这种无情无义的事,你要书信,来吧!”

  怪老人嗤嗤怪笑,突然闪电似的冲到,竹杖来一记“毒龙出洞”,当胸便点。

  他招出“怪蟒摇头”,急搭来杖。可是,树枝突然折断,“噗”一声响,鸠尾穴挨了一点,仰面摔倒在地。

  在府城中,老、少两花子焦急地彻夜查访方士廷的下落。

  同一期间,紫燕杨娟也出动了不少七星盟的弟兄,也在寻找他的下落,谁也没料到他已经上了庐山。

  江上传来了消息,龙飞正乘快船赶来九江。

  方士廷知怪老人要书信有何用意,但他为了遵守信诺,不肯将书信交出,明知不是怪老人的放手,但他仍然不顾一切挺身而斗。

  怪者人的竹杖宛若灵蛇,一照面便点中了他的七坎穴,虽他已然运功护身,而且也在千钧一发个硬将上体后移,穴道虽击中,但一移之下,卸去对方不少力道,穴道末被制住,可是凶猛的点劲仍然将他震倒。移动上体下盘即虚,不倒才是怪事。

  怪老人以为他已被制住,收报狂笑。但笑声刚出口,他已滚出八尺一跃而起。

  怪老人的笑声僵住了,讶然叫:“咦!你小子不简单呢。”

  他从怀中掏书信,抓成一团,冷笑道:“在下不怕你了,吞下腹中当无困难,你一动,在下便将书信吞下,想要书信,阁下最好不动。”

  怪老人一怔,笑道:“咦!你这小于似乎很重视信诺呢。”

  “大丈夫,岂可言而无信?”

  “你是大丈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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