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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四


  他长叹一声,说:“想一想,日后将有多少人家破人亡?你不是个冷血的人,你的心同样是肉做的……”

  方士廷收回手,注视他片刻,一字一吐地说:“你可以替在下传信于江湖,方某不再主动向你们这些自命侠义英雄的人挑衅,但他们如果帮助云龙双奇,向方某递爪递剑,他们得死!叫他们三思而行,想一想家破人亡的后果。”

  “方老弟……”

  “不要得寸进尺,不许你再向在下多舌。你很勇敢,很难得,你等于是救了不少人,我很敬重你。但如果你不自量站在云龙双奇一边,在下会毫不迟疑地杀你。你走吧!离开我远些,对你有好处。”

  方士廷阴森森地说完,回到窗下重新弄箫。

  罗建叹口气,摇摇头走了。

  两岸猿声蹄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船平安地过了三峡,舟泊夷陵洲湖广地境。

  罗建在夷陵洲登岸,临行仍善意地向他道别。

  方士廷并不急于上路,他买舟东下,沿途游山玩水,兴来时留连三五日,兴罢方行上路。他在等,等黑白两道的人传出信息,等那些不怕死的人找上头来,也等云龙双奇闻风进来生死一决……

  七月秒,他在岳州府动身,真糟,盘缠将尽,囊中只剩下二十余两银子。以往,他曾经多次囊空如洗,在南昌也曾勒索到手五千两黄金。在庐山,他不惜为了二十两银子传信卖命。

  他并不以缺少盘缠而为非作歹,但在岳州他无亲无故,不为非作歹似乎过不了难关。

  可以筹措银子的地方,一是到湘南,去找永州唐家六大栈。另一处是到九江,找七星盟的紫燕杨娟设法。但两条路都远得很,仅有二十余两银子连路费都不够,不要说食住两途了。

  他以十两银子乘了大客船赴武昌,三天的航程,剩下十余两银子买食物不算寒酸,到了武昌府再说。

  “在武昌找云龙双奇的朋友借贷去。”他想。

  岳州府到武昌府这段江面,江面辽阔水流平缓,江中洲滩连绵,湖汉遍布,两岸沃野千里,是湖广的鱼米之乡。乘船经过这一带,舟行平稳,风帆助力,不但舟子惬意,客人也十分舒适。

  但由于湖汉遍布,两岸水草繁茂芦苇连绵,更成为靠水吃水的水贼活跃区。上自洞庭湖口的三江口,下迄汉阳府的沌口,数百里水程虽不说盗贼如毛,但经常发现有船遭劫却是事实。甚至在三江口的城陵矾附近,也居然有水贼出没。

  当然,船家与水贼如果攀上交情,所载的人或货不太特殊,缴了保护费,不会有被洗劫的厄运,即使碰上一些小股走单帮的三不管小贼,船伙计足以应付有惊无险。

  总之,小买卖小资本财物有限的旅店,不怕水贼光顾的,乘坐大客船尽管放心。

  第二天午牌末,船正扬帆破浪下航,客人们皆躲在舱内,打开所有的门窗睡懒觉。头上红日似火,谁也不愿出舱受日煎熬。

  蓦地,一声钟鸣,船上一阵乱,两舷的走道上脚步声急促,有人在大叫道:“抄家伙,各就定位,不听招呼不许妄动。”

  接着,左舱门钻入一名胎伙计,向纷纷惊起的客人郑重的宣布道:“请各客官们注意,本船即将有些小麻烦,大家镇静些,闭上舱窗,不管外面有何动静,切记不可出。不然,本船概不负责。”

  进来了两名伙计,每人带了一把腰刀,一把起货的锋利手钩,动手闭上了舱门,各守一方,神色肃穆严阵以待,如临大致。

  这是后舱,前端堆放着货物,后面的舱板上设了二十六处铺位,舱下也堆满了货物,有二十六名旅客。前后端用布幔隔开,安顿六名女客。

  二十名男旅客中,有八名小后生。

  立即有人跪下求菩萨保佑,有人赶忙将财物找地方藏匿,一阵大乱。

  方士廷只有一个盛换洗衣物的小包裹,他沉着地穿袜着靴,暗中准备。

  外面有了叱喝声,风帆降下了。

  “恻”一声响,一枝狼牙箭射在舱门上,箭镞切入,光闪闪如同寒星。

  船伙计似乎未加反抗,人声嘈杂。“蓬”一声大震,有船靠上了右舷,船钩搭落声清晰可闻。

  起初,前舱传来了叫哭声。前舱是有身份的有钱旅客,大概正受到洗劫。

  不久,舱门外响起了叩门声,有人叫:“老三,开门。”

  把守舱门的两名伙计已经放下了刀和钩,已知抵抗无益,只好听天由命,依言打开了舱门。

  舱门外的舷板走道上,站了五六名赤着上身的大汉,手上有刀,腰带上有匕首,一个个象是凶神恶煞。

  船主迎门而立,向里面惊怖绝望的旅客说:“乡亲们休慌,这几位好汉特来向诸位借些盘缠。”

  两名大汉抢入,直着嗓子大叫:“乡亲们,打扰打扰,咱们也是不得已,请乡亲们多帮忙。后舱的乡亲们都是并不宽裕的人,咱们不勉强,有金银请自己拿出来,堂客们的首饰也请取下。”

  另一人捧了一个大斗笠,狞笑地说:“请将金银放入,不反抗不会有人受伤。如果不老实,等弟兄们动手搜出那位乡亲们藏匿不交,休怪咱们请他吃两刀,这位乡亲,请!”

  第一名旅客乖乖地倒出钱囊中的三十两银子,哭丧着脸说:“好汉爷,小的要到黄州的盘缠没有着落,求求你行行好,留些银子给小的做盘缠,恩同再造……”

  “啪”一声响,大汉一耳光将他打得摔倒在船舱角上,鬼叫连天。

  大汉桀桀笑,到了第二名旅客前,说:“劳驾,快点快点。”

  这位旅客浑身在发抖,慌乱地在解捆在腰中的钱囊,愈慌愈解不开,急得手忙脚乱。

  大汉们都进来了,一名大汉捉小鸡似的抓起被击倒的中年旅客,开始搜身。

  第四名旅客是方士廷,他将两锭五两的银亮了亮,纳入怀中说:“在下也缺少盘缠,十两银子正感阮囊羞涩。老兄攀个交情,借给在下一千两银子,如何?”

  大汉一怔,立即怪眼一翻,放下了盛金银的斗笠,恶狠狠地跨前一步。

  他呵呵笑,又道:“这样吧,金银多些是好事,你大方些,叫你们的头领来,给两干凑成双好了。”

  大汉大怒,一掌劈向他的颈根。

  他一把扣住对方的手,扭身一抖。

  “克”一声响,大汉臂骨断了。

  “砰!”大汉来一记前空翻,背脊着地跌了个手脚朝天,蓦尔昏厥。

  众贼大惊,为首人一声怒吼,挥刀直上。

  他冷哼一声说:“向在下动刀的人,杀无赦。”

  大汉骇然以手掩耳。语声不大,但直震耳膜,令大汉受不了,刀几乎失手坠落,惊叫道:“哎……你……”

  “丢下刀,去叫弥们的首领将旅客的财物璧还,别忘了送两干两银子给在下做盘缠。”

  “你……凭什么?”

  “凭在下的名号。”

  “方士廷。”

  大汉如中雷殛,骇然急退两步。

  “去叫你们的首领来。”他冷叱。

  “这……”

  “滚!”

  两名大汉窜出舱门,接着另两人屁滚尿流地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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