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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颜永盛抽口冷气,正待站起,但冷冰冰的剑尖已伸到了脸门。他不敢移动,哀求道:“郝兄,千不念,万不念,念在你我数年的交情,我也是不得已……”一面说,他撑在身后的手暗暗抓满了两把沙土。

  “住口!哼,你知道,交情不值半文钱,我将你带回香坛,少不得大功一件,对我来说……”

  “郝兄,你……”

  “我要将你带回香坛……”

  颜永盛乘对方说话分心的时候,突然向后便倒,猛地将手中预先抓着的沙土抛出,向侧急滚。

  “喳!”郝兄的剑刺入地中,“哎!”一声惊叫,揉着双目向侧急掠,出剑时仅伤了颜永盛左肩伤势甚轻。

  颜永盛滚出丈外,一把抓起中海丢掉的铁棍,悄然掩上,像一头灵活的猫。

  郝兄拚命将剑挥舞护身,一面想将眼中沙土揉出,盲目的移动身形,也盲目地挥剑。

  颜永盛并不急于下手,他在找机会,悄然接近,俯身抓一块碎泥,轻轻在向侧方抛出。

  “八噗:“碎泥着地即散。郝兄听到声音,一声怒吼,向发声处疯狂地挥剑。颜永盛乘机从后面抢入,兜头就是一棍。”噗!”这一棍劈中郝兄的右肩,肩骨尽碎,剑失手坠地,“哎”一声狂叫,踉跄前冲。

  颜永盛跟上,一棍扫出,正中腰胁。郝兄一声惨叫,被扫跌丈外。

  颜永盛跟进,用棍抵住郝兄的喉头咬牙切齿地说:“狗东西,你说交情不值半文钱,太爷也懒得和你废话了,送你去见阎王。”

  “颜……颜兄……”郝兄大声叫。

  “叫兄没有用,叫爹也不行,你既无情,休怪我无义。杀掉你这王八蛋之后,太爷回去将今晚所透露的消息全推在你身上,你他妈的连死也休想安逸。只怪你太无情,活该受罪,怨你自已好了。”

  声落,全力一顶,顶破了郝兄的咽喉。接着手起棍落,将郝兄的脑袋打破,方丢掉棍牵了另一匹马,向西山方向狂驰而去。

  不远处藏身沟中的中海,盯着颜永盛逐渐远去的背影,冷笑一声,自语道:“全是些唯利是图,不仁不义的恶贼。龙虎风云会专收买这种货色,如果能成功,除非太阳从西天升。明天有得忙了,驱虎吞狼,以毒攻毒,让他们拚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我还得回农庄去监视着阎老狗,免得他的人先到达这儿收尸灭迹。”

  他悄然退去,退回农庄,在庄侧放上一把野火,然后返回松林铺睡大觉。

  农庄失火,把正要返回城的阎老狗惊动了。

  经过救火、盘问、善后等等事务的耽搁,果然忘了派人各地巡逻,始终没有人到达人马尸体横陈的现场。

  罗志超兄弟作梦也没料到昨晚中海曾经外出,一早便到达内室,生火掌厨,直至张姑娘前来相助时,方入房看望母亲。

  罗氏精神大佳,已可起床行走,只是久病虚脱,支持不久而已。

  梳洗毕,中海连饭也来不及吃,他必须乘天色未大明之前离开,以免让村人看到,日后连累罗家人。

  草草喝了一杯热茶,替罗氏开了一张固元培本的单方,留下一百两金叶子,叮咛四人切不可泄露他曾在这儿投宿的事,以免大祸临头。他同时简略地将阎王和风云会狼狈为奸的事说了,要他们多加小心,辞别了众人,飘然而去。

  他刚踏入小小的定远城,正想找个地方吃早餐,突然早市急散,街上的行人走避,人心惶惶。一队队巡检步伐整齐,弓上弦刀出鞘,如临大敌,在街上往复巡行。中海心中有数,心说:“妙哉!这把野火烧起来了。”

  真巧,远远地,街左一家拥有两间店面的楼房前,悬看两个大灯笼,上面书有四个大字——“定远客栈”。

  “唔!定远客栈,正是姓费的被蒙汗药迷翻的地方。”他心中暗说。

  他正要找这间客店,脚下毫不迟疑地向店门走去。

  这是定远城字号最老且规模最大的一间老店,左是客栈的大厅,右是共设有十付座头的饭厅。已是辰牌末巳牌初,但旅客早已上道,食客不多。

  看了店中的光景,委实令人难以相信会是一座黑店。退一万步说,在这县城市面繁华中开黑店,最为犯忌,可能性不大。

  他进入店中,直趋柜台,将包里往柜上一搁,向店伙和掌柜的说:“店家,可有上房?”

  小地方的客栈,上房极为罕见,甚至连通铺都没有,通常分为两层,楼下是打地铺,楼上睡楼木板,草垫子作褥,一人一床棉被。

  客人可以在任何一处角落找到一块地方躺平就是。

  账房先生脸有难色,摇摇头:“客官可以到楼上找铺位,小店没有上房,抱歉。”

  中海必须早晚练功,没有上房极为不便,但他为了侦查姓费的根底,只好住下,将包里向里一推说:“好吧!包里交柜。里面有在下贩货的金银,请多加小心。可有吃食的地方?”

  “食处在右面大厅,敝处市面不静,奉县太爷手谕,往来客官必须登载往来去路,查验路引,请将……”

  中海将路引递过,说:“姓龙名海,湖广来,至顺庆收购药材。”

  掌柜的一面登上客薄,一面信口道:“哦!原来是下江的药商,但不知龙爷是那一家行号的…。”

  “在下不属于任何一家行号,卖药兼行医,买各地奇药炼丹膏丸散自用。”

  “呵呵!原来龙爷是郎中,这么说来,定是到顺庆收购鸡父草和山大豆的。”

  这两味草药不载于本草,是顺庆的特产。山大豆可治急性风寒,鸡父草可治妇人因产破血。八五两月,乡民采集晒干,冬季有下江药商前来搜购。中海笑道:“店家,正相反,贵地的大黄巴戟,极负盛名,在下是搜购这两味药而来的。”

  说完,挟了青布包了的追电剑,走向食厅。

  食厅中有三桌有人,他在靠窗一桌落坐,要来酒菜,一面留心街外的动静,一面有意无意的打量邻桌。

  邻桌坐了三个人,中间隔了一副座头。三个人两男一女,正在低声谈话,一面品茗,一面商量,显然早已酒足饭饱。

  听口音,显然不是本地人氏。语音甚低,但中海却字字入耳。

  邻座的两男一女,穿章和口音都是外地人。两个男人一是花甲年纪的老者,脸上布满风尘之色,他的两鬓苍苍,一双老眼依然明亮,留着两撇花白胡须,左颊近耳朵处,长了一颗痣,身材修长,穿了一件豫陕人士常穿的老羊皮外袄。

  另一人是四十来岁的中年大汉,方脸大耳,大眼中神光炯炯,仪表不俗,穿了一件羔皮袄,腰带悬着剑,女的年约三十上下,五官清秀,清丽出尘,光可□人的青丝挽了一个盘龙髻,插了一支凤头钗,穿一袭天青色夹短衫扎脚裤,外罩狐皮短袄,端坐在一旁,含笑倾听两个男人细谈。

  中海是行商打扮,青色帕头,青棉袄,同包夹裤,半统暖靴。棉袄下摆鼓鼓地,那是行商们最流行时兴的钱肚带。

  他坐在那儿自斟自饮,故意不管外界的事,其实他已用超人的耳力,将邻桌食客的话听了个字字入耳。

  三个男女并未注意中海,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没料到两丈内的中海听得到。

  中年大汉喝了一口热茶,说:“曹叔,我们要不要到西山找潘老问问?”

  曹叔摇摇头,低声道:“这怎么行?我们岂能眼看会中弟兄有难而袖手旁观?他们正需要援手的哪!”中年人忧形于色地说。

  “公孙贤侄,别忘了咱们自已的大事,你何必焦急?”曹叔若无其事地答。

  “官兵出动,兵勇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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