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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好!走吧。” 

  “咱们到前面桥边细谈,先听听你的消息再说。” 

  两人走左面小径南行,百十丈外便是木桥。两人在桥头左侧竹林中隐秘坐下,由春虹将金甲神的供词说出。 

  这儿往南有一条小径通往龙虎山,但比出贵溪西南门的大道远得多。南下经过前面的腥臊岩,分出两条路,右径仙人桥岔入至罗塘小道。左走大溪,翻越丛山峻岭至武夷山入闽。闺境的贩炭人大都走这条路,这条路岔出一条小道,可以到龙虎山最秀的奇峰仙境。 

  腥臊岩名字早巳改了,不是老人不会知道老名。传说许久以前,岩下溪潭中出了一条孽蛟,为祸甚烈,这一带全成了荒野。到了晋朝,曾做过四川旌阳令的许真君经过这儿。这弃官学道全家四十二口鸡犬升天成道的大神仙,杀了孽蛟 

  为民除害,蛟血把这一带搞得腥臭无比,所以叫做腥臊岩。 

  后来,又出了一条蛟,躲在岩内不出,许真君便用木板将岩口封了。岂知孽蛟居然神通广大,从岩下钻走,钻至洪州,从洪州的横泉井溜之大吉。土民嫌腥臊两字不雅,便改为馨香岩,腥臊改为馨香改得离了谱。改名已是数百年前的事了,但狂儒仍然记得。 

  这条小桥距腥臊岩不过两三里,距贵溪城也只有五里,官道往来的客商倒是不少,但走南北小径的人却不多见。他们在桥旁商谈,不会有人前来打扰清静。 

  不久车声辚辚,红绡电剑的车马到了,但两人巳离开十字路百十丈之遥,不可能看到或听到十字路口的事。 

  “停车!”清脆的语声在天宇下震荡。 

  车停下,一名骑士飞离马鞍,直趋路边一棵有一个十字砍痕的苦竹下,探手在根部一阵乱掏,抽出一颗灰色腊丸,急纵车旁将腊丸递到窗口道:“启禀夫人,七煞剑客古前辈留有手书。” 

  祥云堡主夫妇在莽莽江湖中保持声誉,祥云堡能在武林中成为众望所归的祥地,委实不等闲,潜力相当大,盛名并非虚没。在江湖各地,不但潜伏着不少眼线,夫妇两人所经的旅程中,传信后的地方都有暗记,不明内情的人,决不会发现的。 

  窗帘掀动,接过腊丸。片刻,红绡电剑拉开车门,一跃下地,向众人道:“古大叔留下手书,说花魔和神水堡的人已到贵溪。但在贵溪的黑虎龙威恐怕无法逃离县城,因四月已发现贼踪。他要我们在这儿稍候,大家辛苦了,歇会儿也好。” 

  红绡电剑仍然上车,放下车帘,后一部车中坐的是小秋。车中放置了不少行囊。两名青衣小帽的车夫,安坐车座上没事似的。其他八匹健马分别牵至南北两条小路上,官道中除了两部马车,看不见其他的人马踪影。 

  目影四斜,未牌至。贵溪方向出现一个背着长包裹的白发老人。穿着破烂,满脸风霜,背驼,脚下不便,点着一根竹杖,慢腾腾地向这儿走,是一个入土大半的死老头儿,孤零零地伛偻而行,快到十字路口了。 

  东面,泰山鬼王背着盛了许姑娘的大包裹,大踏步走近了马车。 

  南面小径上,河对涯来了四个人,两男两女,都是熟面孔。前一对是遁客独孤余和阴婆尉迟琼。 

  后一对是五凶的老大鬼女廖春萍和老三青羊羽土。四个人都是在云嵝山出现过的高手。又碰在一块儿了。 

  四个人并不走在一块儿,前后相距约有十来丈,遁客和阴婆在云嵝山区,并未与五凶朝过面,所以各走各路,互不相关,一步步走向木桥。遁客走在最前面,快踏上桥头,一双怪眼却死盯着远处路旁的两名青衣骑士和两名穿绿色劲装的少女,似乎想看看这些人是何来路。

  泰山鬼王泰然经过后一辆马车,无意中向车窗瞥了一眼。这一眼瞥坏了,他从黑暗的窗帘缝隙中,看到一双亮晶晶的大眼向外张,正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家伙本是绿林大盗,江湖经验十分丰富,只消看上一眼便知车中人正狠狠地打量他,固然不怀好意,他霉运当头,也不打听打听对方足何来路,立即发作在车窗旁一站,向安坐车上的赶车大汉厉声问:“赶车的,你的车载了什么人?” 

  赶车大汉推了推头巾向下答:“是女眷,尊驾有何见教?” 

  “见鬼!他会是女眷?”他怪叫,本来,车中有幽香泄出,只消鼻子没有毛病,该知道里面有女眷。但巧的是他的鼻子受过伤,巳派不上用场,当然不信,女眷怎会有那种凶狠的目光?声出手动,他伸手一带,“嘶”一声窗帘被他拉掉了。似乎在同一瞬间,他脸色大变,撒腿便跑。 

  他的目光够犀利,一拉之下便看清了车中景况,怎敢不跑?泰山鬼王是个绿林巨孽,做贼心虚,误以为隐在车中的人定然看出他的身份,所以要看看这个人,毫不考虑地伸手一拦,将窗帘拉掉了。 

  这一拉,拉出毛病,第一眼看到车中像捆粽子似的搁着不久前被擒的金甲神白金堂。而那双凶狠眼睛的主人,却是一身黛绿的小秋, 

  红绡电剑在山谷出现,从春虹手中讨走了金甲神,这些经过,他泰山鬼王不但看得真切,也听了个字宇入耳。 

  他认识红绡电剑,所以不敢出头,这一下糟了!没想到竟然千不找万不找,偏偏找上了红绡电剑的侍女,红绡电剑不消问自然也在附近,麻烦大了。 

  他吃了一惊,撒腿便跑,他并不是因为自己曾经偷听红绡电剑和春虹的话而跑,也不是为了怕小秋而跑,而是为了他肩上的许姑娘而逃命。红绡电剑最恨江湖恶贼,抓住了决不留情,江湖宵小闻名丧胆。他泰山鬼王在淮河以北大名鼎鼎,江湖地位极高,红绡电剑定然认识他,正如他认识红绡电剑一样并不足怪。万一被红绡电剑拦住,搜出他背上大囊中藏了一个小姑娘,这还了得? 

  他的劲功超尘脱俗,一跃之下,超过了两部马车。 

  “抓住这家伙!”车夫叫,一跃而下。 

  小秋也出了车,叫:“休放这恶贼!” 

  真要命,对面的老头子刚到,突然大叫道:“是泰山鬼王九幽天魔的爪牙,站住!” 

  老头儿背也不驼脚下也不瘸,竹杖一挥,飞扑而出。能叫出他是九幽天魔的爪牙的人,岂同小可?看手脚和洪钟似的叫吼,便知老头儿了不起。泰山鬼王心胆俱裂,正待后退,后面红影入目,红绡电剑已经出车。 

  他不暇思索,向左急射。幸而南面小径的两男两女在路侧照颐马匹,所站处距十字路口不远,一闪之下,他便逃出五六丈外,超越了两男两女,双足点地再全力纵出,巳逃出十丈外,拚死狂奔。 

  红绡电钊一声娇叱,像一道红色流光破空飞射,衔尾狂追。可惜,她出车太晚,起步时,泰山鬼王已在二十丈外,想拉近二十丈是不容易的事。 

  泰山鬼王为了逃命,已掏出了压箱本领,去势如电,但仍舍不得丢掉大包裹。 

  老头儿的叫声如同洪钟轰响,百十丈外竹林里的春虹听了个字字入耳,只感热血沸腾,这些日子以来,九幽天魔四字听得太多,但从未听说过真有九幽天魔出现,也不会听说过谁是九幽天魔,今天终于听到了。 

  他一蹦而起,沉声叫:“皇甫前辈,快抓泰山鬼王。” 

  “泰山鬼王我认识,但愿他真是九幽天魔的爪牙,走!”狂儒喜悦地叫道。 

  两人到了路中,真巧,遁客恰好从桥上下来唧踏实地。 

  “咦!你……”遁客讶然叫,站住了,用手指着春虹,狠狠地打量。春虹穿了道装,但脸容未改,所以他诧异。 

  春虹一怔,扭头叫:“是遁客和阴婆,不是什么泰山鬼王。” 

  他没看到路北面景象,小路弯曲被竹林所挡,所以看不见飞射而来的泰山鬼王。 

  他不出声倒好,出声便被遁客确定了他的身份,鬼眼一翻,指着大吼道:“你不是云嵝山的葛春虹么?” 

  “老鬼,你的眼力并未退化”春虹答。看到阴婆和遁客同时出现,他确是有点心惊。遁客一声怪叫,冲上大吼:“今天不死不散,接招!”吼声中,凶猛扑上,要抢先动手。 

  阴婆也到了,阴阴一笑,用尺八鸠首杖向狂儒轻点,怪声怪气地道:“你也别闲着,皇甫成,久违了。” 

  狂儒大踏步走出小径,哈哈狂笑道:“老婆子,我想得你好苦,难得你也叨念着我,不枉多年不见,哈哈!咱们这对老冤家——” 

  “老狗可恶!”阴婆厉吼,打断了狂儒的话,急冲而上,鸩首杖连挥三记。 

  桥那端,青羊羽士大叫道:“有热闹可看了,正是咱们五凶成名亮手的好机会,廖大姐上啊!” 

  一男—女立即抢越木桥,到了中段,突变巳生。 

  狂儒的功力,与阴婆在上下之间,他掏出了成名兵刃铁笔,笔的长度也是尺八,与鸩首杖长度相等,都是近身相搏的狠家伙。他先不接招先闪,看看阴婆是否在这几年睡觉否,果然被他看出阴婆的功力浑厚了许多,正待反击,泰山鬼王已到。 

  他飞退八尺,大叫道:“泰山鬼王到了。” 

  但他失去了机会,阴婆已缠住了他,鸠首杖涌出重重杖影,把他圈住了,无法抽身。 

  另一端,春虹直待遁客的金如意近身,方飞起拔剑,一声长啸,绝尘慧剑再次扬威,“铮铮”两声暴响,人影乍合乍分,然后再次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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