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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八式下酒菜肴一同上桌,有一坛本地大名鼎鼎的烈酒一锅头。徐沛高梁名扬天下,一坛十斤一锅头,可以醉倒十头牛。

  不用杯,用碗,两人存心较上了。

  敬过三碗酒,话匣子打开。白发郎君是者江湖,但在徐州往返的三五次中,并没在这里逗留,一个过客,对徐州所知有限。

  白发即君以为他是地头蛇,三流的小混混,不屑与他谈江湖见闻,甚至不想提江湖事。不久,便谈上了本地的动静,当然有意套他口风,以了解当地的情势。

  他心中雪亮,仰止山庄的人与那曾用马鞭揍人的少女,皆拉长了耳朵有意无意地,留心他两人的谈话。

  “贵东主绰号叫神鞭,是条好汉。”白发郎君已喝了七八碗酒,有点苍白的脸色,似乎不但不见红,反而显得更苍白,是属于肝功能不足,愈喝脸愈白的人。“贵地出英雄,砀扬徐沛,人杰地灵。老弟,你还年轻,也可以做英雄呀!”

  “哈哈!你看我像一块英雄的料吗?”他笑声惊四座,酒意上涌:“不错!至少咱们这里曾经出过真正的英雄。”

  “谁?你是说徐州双太岁的老大,毒手丧门刘大风?。沾了刘邦大风歌的光,就成为英雄了?”白发放君大为不悦,自命不凡的人、最讨厌人家捧其他的人为英雄。

  “我是指一千多年以前的楚霸王。”他向窗外‘指,指向高耸入云的霸王楼,“那就是他住的地方,他把国都建在这处兵家必多的平原大城。因此失败了、做不成皇帝。但是司马迁老先生眼光独到;所以他是历史上唯一有本纪的人;史书中只有皇帝才配有本纪。”

  “谁是司马迁呀?也是英雄?”

  “哦!司马迁就是马司迁呀!”他故意不加解释,“是不是英雄,见仁见智全在你怎么看了。咱们这里不但出英雄,还出美女呢!”

  “美女?”白发郎君兴趣来了,那再理会写史记的司马迁是不是英雄?

  “对!美女。”柳思向远处西北角的一座大楼一指“瞧!那就是燕子楼。”

  “看过,但没上楼去玩。”

  “有一个绝色美女住在里面,叫关盼盼!”

  “好哇1带我去看她。”白发郎君眉飞色舞。

  “她死了。”

  “什么!死了?”

  白发郎君大表失望。

  “对,死了。她是名妓,也是名姬妾。她的丈夫张建封,官拜尚书镇守徐州,替她建了这座楼藏娇。后来张建封死了,她住在楼上,十五年不下楼,悼念她的丈夫。”

  “她还在楼上守寡?为何又说她死了?”

  满楼的酒客闻言皆掩口偷笑。

  仰止山庄那位美丽的少女,咬着樱唇笑不出来,恨恨地白了柳思一眼,似乎在嗔怪他在大庭广众之间胡说八道戏弄外地人。

  “她本来不死的,但偏偏就有一个人多事,写了几首诗给她,把她给逼死了。”

  “有这么狠心的人把美女逼死了?”

  “是呀!那个人姓白,叫白居易。给她的诗意思是说,你丈夫死了,你为何不死?她一看,回了诗就绝食,十天后就死了,死在楼上。”

  “那个白居易岂不要打人命官司?”

  “打官司?她是自己绝食而死的呀!何况那个白居易,连皇帝皇后都还卖他三分帐呢;”

  “我去宰了他!”

  白发郎君几乎跳起来,怪可爱的。

  这家伙是恶名昭彰的色魔,但从不杀死他到手的女人。

  “那姓白的也死了,死了好多好多年,都成仙啦!”柳思似乎对胡说八道学有专精,作弄人不假辞色,“后来有一个节度使时博,也坐镇徐州,被一个叫朱温的人攻破城池,跑到这座楼举火同焚。”

  “你是见鬼啦!这楼不是好好的吗?”

  “这是后来又后来重建的啦2别多问了,喝酒,喝酒,敬你一碗!”

  “后来又后来……”白发郎君喝了一碗酒,抓抓头皮,“这座楼我十年前就看过了,本来就是这鬼样子,不像是重建的呀!那美女关盼盼,应该死在十余年前……”

  “反正你再也见不到她啦!老的不死,小的不来,天下间新的绝色美女多得很呢!是不是?”

  “对!我中意的一个……”白发郎君用木箸遥指仰止山庄少女,一定比关盼盼更美丽漂亮。”

  四金刚成了真的怒目金刚,推凳欲起,却被少女以手势阻止,及时制止了可能发生的暴力冲突。

  “我不像你呀!”柳思说:“你武功高强,不论是人或东西,中意了拿了就走,拿不到跑得也快,不会有后患。我没有本事,所以不敢中意某个漂亮女人。小人物瞟人一眼,也可能遭到杀身之祸。对漂亮女人说句荤话,铁定会被打破头。所以说,人比人气死人呀!”

  伴同少女进食的三士绅,也怒目而视跃然欲动。

  左家的人说了几句荤话调戏少女,其中之一便被少女用马鞭抽得头破血流。

  “这世间本来就是如此,谁强谁就可以主宰弱者的生死荣辱。”白发郎君已有七、八分酒意,大言不惭地越说越神气,“像我武功高强,有本事,当然可以随心所欲,获取我想要的东西。”

  “包括女人。”柳思也像在说醉话,“你要女人,可以凭武功本事攫取。我要女人,只能凭劳力赚钱,用工资去换取。所以我实在羡慕你2他娘的,早知如此,在娘胎里我就该练武功,现在很可能成为雄霸天下的人物,甚至能成为西楚霸王第二呢!”

  “你没希望了啦!小子。”白发郎君说,“你说的却是真话,有些人的确是从娘胎里练起,没怀孕之前,就吃一些有益胎,儿的神奇灵药。所以普通人家,也有所谓胎教之说呢!你这一辈子不可能练成好武功了,注定了做一个小混混的命。”

  “我本来就认命了呀!”

  “你替我办事,我不会亏待你的。”

  白发郎君指的是追查九尾蝎之事。

  “我会尽力,一有消息立即奉告。”柳思脸上有邪邪的笑意:“我这人颇为守信,当某些事我认为有承诺的必要,就不会计较对方所采取的手段如何,会尽力而为。反之,如果这件事我认为不该做,我是不会答应的,对方不管采用何种手段,我一概拒绝。”

  “你的意思?”

  白发郎君还没了解他的话意。

  “你要我替你打听九尾蝎?”柳思放低声音。

  “对呀!”

  “那是一个即剁碎来喂狗,狗都不吃的货色。好人找他,八九不离十会要他的命。坏人找他,七八成是找他算账的老伙伴。”

  “我……”

  “我不管你是好人坏人,与我无关。”

  “你好像知道九尾蝎。”

  白发郎君脸色一冷。

  “知道一些。”柳思淡淡一笑。

  “毕竟我是车行伙计,聊算是见过世面的江湖人:你白发郎君还不算恶毒的坏胚;我不会过问你找他的理由。晤,看来你有麻烦了!”

  “我应付得了!”

  白发郎君的目光,凶狠地落在仰止山庄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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