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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燕元澜心中一动道:“原来尹兄早知我是准了,小弟涉足江湖未久,尤其是以真面目出现,尚是最近之事,尹兄能够认出,倒是不简单!”

  尹江其仿佛警觉到自己失了口,连忙道:“阁下近日在中条山中的一番作为,早已路人尽知,尤其是身伴两名艳姬,不难一望而知!”

  燕元澜听他这样一解释,还以为他是中条一叟罗文奇的座上宾客,对于面熟之疑已然释去,花戒恶也是一样想法,遂道:“阁下既知中条山之哪,当然也知道我们与燕公子的关系!”

  尹江其面色一变道:“我只知道你们是他的侍婢,却不知道你们侍候的方法竟是如此周到!”

  燕元澜脸上一红,花戒恶泰然道:“这是我们自己的事,阁下不会明白的,也无须多操心!”

  尹江其面上泛起奇特的表情道:“我当然不够资格多管闲事,只是替雍姑娘不值!”

  燕元澜忽然想起一件事道:“尹兄既然早已认识我,那方才在酒肆中的一切亦是故意的了?”

  尹江其顿了顿才道:“我对雍姑娘倾慕是真的,只是不愿意掠人之所好,所以想了一下,仍是追上来谢绝你的美意,而且……我对你也失望得很!”

  燕元澜默然了片刻道:“在下自问对雍姑娘之举,居德无愧,至于阁下是否愿意去爱雍姑娘,在下无权过问,燕某做事无须求人谅解,你我初次相逢,谈不上交浅言深,朋友你请便吧!”

  尹江其呆了一呆,在怀中掏出金子,掷在地上恨声道:“渴不饮盗泉水,我不要你的金子!”

  燕元澜怒声道:“朋友说话客气点,这金子是我恩师在北天山中自己采炼的!”

  尹江其一顿脚道:“我不管,照你的行为,实与盗贼无异!”

  燕元澜怒极举起手掌,尹江其望都不望道:“你打吧!反正你本事比我大,打死我你也不光荣!”

  燕元澜强奈住自己放下手掌,悻悻然道:“我绝不杀死一个不抵抗的人,你走吧!”

  尹江其返身就走,燕元澜掏出怀中的珠子道:“朋友既然还了金子,这珍珠也失去了抵押价值,你拿回去吧。”

  尹江其的声音变为十分难听地道:“明珠虽贵,因为在你手上摸过,白璧蒙尘,我也不要了!”

  说着提步如飞,两个纵跃即已不见,身形较先前快出数倍。

  燕元澜倒被愕在原地,做声不出,良久才道:“这人真是疯子!”

  花戒恶道:“不但是个疯子,而且还是个冒失鬼、失心鬼、好事鬼……千奇百怪,简直被他一人占全了!”

  秦无痴却若有深思地道:“他走时眼中隐有泪光,好像很伤心的样子,而且那份脾气德行,哪里有一点男人气!”

  燕元澜心中一动,埋首沉思片刻,

  又喟然地叹口气道:“不可能吧!我从来就不认识什么女孩子!”

  秦无痴道:“不管怎么样,我只是这样感觉而已!”

  燕元澜又开始陷入沉思!

  风吹来颇为强劲,令人开始觉得冷了!

  “烟花三月下扬州”,这说明了扬州之景宜三月,燕元澜等三人到达杨州之际,却拣上隆冬天气,到处都是一片萧杀,一路上他们都没有遇上纪湄与穆如春,倒不禁在心中犯疑,花了一天时间,他们找遍了扬城逆旅,也得不到一点二人的讯息,显得事情更有点不寻常。

  燕元澜心怀怔忡,决定去访瘦西子杨清,杨清的“弱柳别庄”就在瘦西湖畔,杨州城无人不知。凌晨,燕元澜轻裘便装,背后跟着一双丽人,伫身在弱柳别庄之外。

  这是一片很大的庄院,从瘦西湖引出一道河流,环庄而抱,河旁遍植柳树,由于枝秃叶尽,显得十分颓败,庄门上有一条小桥,跨在河上,桥上积雪盈寸,连河面也结了冰,庄内人声阑寂,只有一个老苍头在扫雪,弯腰弓背,满脸龙钟老态。

  燕元澜等了一会儿,见那老苍头始终不望他一眼,忍不庄走上前道:“借问老丈……”

  老苍头抬眼打量他一下,哑着喉咙道:“没有什么可问的,主人不见客!”接着继续又低头扫雪,口中喃喃地道:“年纪青青不学好,大清早就跑来找死!”

  燕元澜见他说得不伦不类,心中微有怒意,乃大声地道:“我有要紧事情,一定要见贵主人!”

  老苍头一抬眼道:“你这小伙子真噜嗦,告诉你,主人不见客!”低头扫雪如故,口中又低声道:“乳臭未干,色胆包天,也不打听一下,就想吃天鹅肉了,别仗着你长得俊,体力壮,要知道脂粉阵是鬼门关,温柔乡是地狱门……”

  燕元澜见他越说越不像话了,忍不住大声怒道:“你胡说些什么?我是为着一件江湖事故,要见你们主人!”

  老苍头这才直起腰来,打量了他片刻,又摇头道:“你别仗着会几手花拳绣腿,到庄里可就显得稀松平常,小伙子,别听人家说得好,那是坑你的,趁早还是早些回去吧,我见你长得一表人才,不愿意你落个皮包骨头……”

  燕元澜见他越说越不是味儿,懒得跟他废话,乃扬声道:“戒恶!无痴!咱们自己进去,跟他说不清楚!”

  二女本来因身份关系,站在桥的另一端未曾过来,听见燕元澜的叫声,才答应着过来!

  老苍头望了二女一眼,脸上泛起怒色,厉声对燕元澜道:“好小子!你真不学好,哪儿拐来这么两个娘儿们,这里头是火坑,你忍心把她们往里头送!”

  燕元澜忍无可忍,厉声大喝道:“我是有件事要来问问瘦西子杨清,问得对就好,问得不对就拆了你们这所破庄子,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老苍头始而一惊,继而哈哈大笑道:“原来你们是来找麻烦的,那可是吃了狼心豹子胆了,小子,回去吧,多少江湖一流高手也不敢在此撒野,你多半是活得不耐烦了!”笑罢又对燕元澜直挤眼弄眉,反把燕元澜弄得莫名其妙。

  泰无痴突然道:“他是叫我们快些离去!”

  燕元澜傲然突笑道:“杨清尚未见到,怎可轻易离去!”

  老苍头突地一竹帚,向他的下盘扫去,燕元澜有心显示功力,故意不避不闪,竹帚离身寸许之际,他的衣衫自动彭起,劲气外射。

  “砰!”

  一声微响,那老苍头手中的竹帚被他振得向空飞去,而他自己的身体,也被拖得摔了一个马爬,此时庄门内已闻咭咭的笑声!

  老苍头叹了一口气道:“小伙子,忠言逆耳,你总有吃苦的日子,你的功夫虽好,但是我不相信能强过庄主,反正我老头子心意已尽,是福是祸看你自己的命吧!”

  语音方落,庄门突开,拥出五六个身着棉衣的青年女子,当头一个穿着一件深红翻毛短袄,鹅黄盖脚的长裤,乌发压鬓,耳垂明珠,衬得肌肤似霜般的皎白。

  她水蛇般的眼神先朝燕元澜瞟了一眼,然后对老苍头沉声道:“沈老三,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老苍头仿佛对这女干极是畏惧,连忙辩解道:“雪姑娘,老奴没有怎样……”

  那女子哼了一声道:“你还敢强嘴,我在里面全听见了!”

  老苍头面呈死灰,噤噤无语,那女子又哼道:“我说怎么近来很少有人上门寻访,原来全被你得罪回去了!”

  老苍头这才知道他的一番低语并未被她听去,面色恢复正常道:“雪姑娘,你不知道,这小伙子对庄主出口不逊,老奴气他无礼,所以才想惩戒他一番!”

  那女子又朝燕元澜娇媚地看了一眼,轻声道:“我不相信这位斯文的相公会那么鲁莽,一定是你先得罪了人家!”

  燕元澜此时对庄中的情形,约模有点印象,对那老苍头也颇存好感,连忙上前替他解围道:“姑娘不要怪他,在下求见庄主心切,是嫌莽撞了一点!”

  那女子俏笑道:“朋友客气了,这老奴才十分讨厌,经常得罪朋友,望相公不必介意!”

  燕元澜对她这份装摸做样的情态感到十分厌恶,乃正容道:“在下燕元澜,想进谒贵庄主,烦姑娘代为请示一下!”

  那女子抿着嘴笑道:“燕相公是幕名来访,抑或是另有贵干?”

  燕元澜正想回答,身后的花戒恶突然出来代答道:“家公子是久仰庄主盛名,特来拜候!”

  那女子这才注意到燕元澜身后的花戒恶与秦无痴,脸上现出极不自然之色,愀然地道:“这两位是相公的什么人?”

  秦无痴亦启口道:“我们俱是公子的侍婢!”

  那女子冷笑一声道:“带着这么标致的侍婢出门,相公倒是位极顶风流人物!”

  这女子论姿色确是不恶,较她身旁诸女也美艳得多,可是她与秦无痴的绝品容貌,花戒恶的多姿天成,仍是无法相比,故以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女子嫉妒的天性。

  燕元澜耐着性子道:“在下极冀见庄主一面,有烦姑娘先行禀报!”

  那女子一听燕元澜说话,脸上又浮出笑意道:“庄主极为好客,对相公造访一定欢迎的很,也不必通报下,就请相公随我们进来吧!”

  那女子吃吃一阵轻笑,扭转身躯在前面领路,另几个女子也都笑着跟她一起走回,燕元澜略一停顿,遂也跟着前进!

  庄内景色殊为不恶,两边俱是梅林,正在含蕊怒放,中间是一条青石路,积雪扫的干干净净,走了有盏茶时分,才到一所朱楼之前,那女子立定脚步道:“庄主多在这儿会客,相公请进去稍候,我着人去禀告庄主!”

  燕元澜点头道扰,那女子见花秦二女也有伴随进去之意,

  不由皱眉道:“她们不可以进去!”

  花戒恶杏眼一睁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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