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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〇


  第二十八章

  杜丹听得恽南天业已答允,不禁精神一振,抢前几步,走到恽南天的身边,赔笑叫道:“老人家,如今秦剑吟兄正在静坐行功,不宜惊扰,此处无甚事儿,我们何不先去‘九劫峰’北面走走,找着‘老仙峰’看看峰麓环境,或许可以勘定明日黄昏作壁上观时的理想藏身所在!”

  恽南天笑道:“这主意确实不错,我们便去找找那‘老仙峰’吧!”

  他们主意既定,方待举步,侯剑平却向杜丹叫道:“杜兄,‘老仙峰’不必找了,就是此间北望,约莫数里之外,傲群独立,像个佝偻老人的那座山峰。”

  杜丹“咦”了一声,目注侯剑平道:“侯兄怎会对这‘苗岭’地形,如此熟悉?”

  侯剑平道:“小弟怎会熟悉,只是曾听一位久居此地的友人谈起。”

  杜丹诧道:“久居此地的友人?……哦,我明白了,是不是侯兄另一位出淤泥而不染的红妆密友东方瑶?”

  侯剑平被他这句话儿,问得满面通红,好生尴尬!

  杜丹也发现自己失言,赶紧侧顾恽南天,愧然叫道:“老人家,我们先去看看那座‘老仙峰’吧。”

  恽南天点头一笑,遂与杜丹二人飘然北去。

  他们走后不久,秦剑吟的静坐吐纳,也告功成。

  如今,他已平添了十五年以上功行,在真力内劲方面,或可与公孙璇互相颉顽,比起侯剑平来,还要强出一些!

  但神功虽成,恩师却逝,秦剑吟心中的悲思之切与感恩之深,也着实无人比拟。

  经过杜小樵、范南的反复开道,以及孟迟、侯剑平等的一再慰劝,秦剑吟总算把悲思抑制。

  他眼中虽然不再流出泪珠,但却不时喷出无穷仇火,看来不好不慑人。

  杜小樵懂得他的心情,长叹一声,轻拍秦剑吟的肩头,向他温言叫道:“秦贤侄,我有一句话儿,请你务必谨记!”

  秦剑吟恭身道:“老人家有何金言,尽管训示,秦剑吟自当敬谨受教,永矢弗忘!”

  杜小樵以一种极温和的语音,缓缓说道:“贤侄与别人不同,你如今身负父师双重深仇,师仇是轩辕老魔,父仇则是轩辕小贼……”

  秦剑吟钢牙暗锉,双手握拳地,连连点头。

  杜小樵继续说道:“贤侄获得令师功力转注,成就方面,自然突飞猛进,卓尔不凡,但若比轩辕老魔,火候仍差得太多,故而在‘万花宫’赶约,双方决斗之时,我只允许你为父报仇,去向轩辕小贼下手!”

  秦剑吟怔了一怔,目注杜小樵,嗫嚅问道:“杜老人家之意,是叫我只重父亲的生身之德,而轻……轻视了师尊的教……教诲之恩?……”

  杜小樵连连摇头,向他含笑叫道:“秦贤侄休要误会,我不是叫你重于父德,轻于师恩,只是叫你遇事必须量力而为,切忌轻举妄动!”

  秦剑吟想了一想,眉峰深聚问道:“我若不去搏杀那轩辕老魔,难道那万恶魔头,竟……竟会自行伏罪吗?”

  范南一旁正色叫道:“秦贤侄,到时我们会以全力搏击轩辕老魔,等到把他真力内劲,耗散过半,或破去其一二桩厉害杀手之后,定会交由你作最后处置,以为焦老婆婆九泉泄愤!”

  秦剑吟听得双目之中,忍不住又现泪光,“扑通”一声,向范南和杜小樵双膝跪倒!

  杜小樵与范南赶紧搀扶,范南并正色说道:“我与你师父,是多年知交,理应尽此道义,秦贤侄何必如此多礼?”

  相谈至此,远远望见恽南天与杜丹二人,业已归来。

  侯剑平迎向前去,向杜丹问道:“杜兄,你同恽老人家怎么回来这快?是一到便已勘定明日藏身之所,还是不敢走到‘老仙峰’呢?”

  在群侠想来,杜丹的答复多半是属于前者!

  但杜丹偏偏却轩眉答道:“是后者,恽老人家和我,根本就不敢走近‘老仙峰’!”

  范南怪叫一声,有些不解地向杜丹注目问道:“不敢走近‘老仙峰’?是为什么呢?你们怕谁,是怕人,还是怕鬼?”

  杜丹尚未答话,恽南天接口说道:“一不怕‘人’,二不怕‘鬼’,我们怕的是‘毒’!”

  这句答话,,连杜小樵都听得失声叫道:“你们怕毒,这‘毒’从何来?”

  恽南天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毒’从何来?但那‘老仙峰’的峰麓一带,却到处都布有杀人剧毒!”

  侯剑平双眉深蹙,又向杜丹问道:“既布杀人剧毒,则此毒多半无形,恽老人家与杜兄,却又是怎样发现的呢?”

  恽南天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说道:“大概我老渔翁与这小机灵鬼,还天数未尽,命不该绝,凑巧有此发现,否则,真难免糊里糊涂地,死在那‘老仙峰’下!”

  群侠闻言,益发诧然,杜丹遂再加说明道:“恽老人家和我,走到距离‘老仙峰’麓尚有数丈远近之际,便发现有块平坡相当宽敞,委实是个武林人物互相约会的理想较技之所!”

  侯剑平向杜丹看了一眼,轩眉问道:“既已发现地方,杜兄是否便打算在那片平坡周围,勘察了望藏身之处?”

  杜丹点头答道:“当然,我和恽老人家,正待一东一西,分头勘察之时,突然有只极漂亮的花鹿,从谷中闪出,似欲穿越平坡,向‘老仙峰’上走去。”

  侯剑平恍然有悟地,目光一闪问道:“我明白了,大概是这只花鹿,在行经平坡之时,竟突然中了剧毒?”

  杜丹道:“它还未到达平坡,便缓缓倒了下来,身躯滚得两滚,连叫都叫不出口地,即行化血死去!”

  孟迟在一旁听得微轩双眉,接口问道:“杜贤侄,照你所述听来,并不一定是平坡左近,被人布毒,也许是那只花鹿,在山谷之中,便为甚毒物所伤,恰巧发作也未可知?”

  杜丹笑道:“恽老人家和我见状之下,本来也作此想,但恰在此时,又有两只山鹰飞来,落在平坡崖边的一株大树之上。”

  孟迟问道:“莫非这两只山鹰竟与那只花鹿,有了同样遭遇?”

  杜丹颔首道:“一点不错,那两只山鹰,落在树上不久,便双双僵毙跌下,也渐渐化为血水。”

  恽南天并加补充地,苦笑一声说道:“孟兄莫要怀疑那两只山鹰,是中了什么阴毒暗器?当时我曾默运玄功,以‘天耳通’之术,细细潜听,敢说决无任何风吹草动,完全是在大树以上,自然中毒!”

  杜小樵听至此处,瞿然动容说道:“从这两鹰一鹿,突然中毒的情况看来……”

  恽南天不等杜小樵话完,便自接道:“还不止这两种情况,当时我与杜老弟既已见状起疑,遂设法捉了几只山鸡、野兔以及松鼠等物,向那平坡周围,加以试探,结果都是一近平坡,便毫无迹象地中毒化血而死!”

  范南听完,目光凝注在杜小樵身上,皱眉问道:“杜兄对于恽兄与杜老弟在‘老仙峰’下所见,有何看法,是否……”

  杜小樵道:“事实如此,显然便是明日约会中的当事一方,在‘老仙峰’下暗布剧毒,要把另一方置于死地,甚至一网打尽!”

  范南怒形于色地冷“哼”一声说道:“这种手段太以卑鄙阴狠,与暗算东郭兄之举差不许多,据我看来,这下毒一方,多半又是那‘万花魔母’刘琳……”

  范南话犹未了,杜小樵便摇手说道:“不是,这布毒之人,不会是‘万花魔母’刘琳!”

  范南一听之下,向杜小樵诧然问道:“杜兄是根据何事,判断得如此肯定?”

  杜小樵向东郭炎的那口棺木,看了一眼,微叹说道:“范兄应该知道,毒死一个人极为简单,若把‘老仙峰’麓周围,都满布无形剧毒,却是艰难之事,这需要多少药量?”

  范南“哦”一声,目注杜小樵道:“杜兄是认为‘万花魔母’刘琳拿不出这多毒药?”

  杜小樵道:“她多半拿不出来,即令刘琳真有这样多的毒药存量,也绝舍不得如此浪费!”

  秦剑吟问道:“杜老人家如此说来,莫非怀疑在‘老仙峰’下布毒之人,是那‘百毒天君’仲孙明么?”

  杜小樵连连点头,以一种断然语气说道:“除了这位‘百毒天君’以外,当世武林中,决无另外一人,有如此用毒手法!”

  侯剑平欢眉略蹙,想了一想说道:“明日‘老仙峰’决斗双方之一,若有‘百毒天君’仲孙明,岂不与‘百毒夫人’柬上‘苍天倘不聩,两败尽皆伤’之语有所矛盾?”

  杜小樵长叹一声,摇头苦笑说道:“平儿说得不错,此中确实也有矛盾,但这些重重疑问,我们仅凭想像哪里解释得开?只好等明日冷眼旁观地,看完‘老仙峰’麓的那场武林恶斗之后,才会获得真实解答!”

  秦剑吟闻言,向杜小樵诧声叫道:“杜老人家,‘老仙峰’麓,业已满布剧毒,明日的这场热闹,却是怎样看法?”

  杜小樵向恽南天、杜丹二人,含笑说道:“恽兄与杜老弟明日先各服一粒我自己炼制、颇具防毒神效的‘百毒神丹’,再在衣外及手足等处,抹些避毒药粉,大概便可无碍,万一那无形剧毒,特别厉害,仍觉情况有异时,将‘百毒夫人’所赠的‘阴阳返魄丹’,每人服下半粒,包管祛尽毒力!”

  侯剑平皱眉道:“弟子于闻得‘老仙峰’麓,满布剧毒之际,还以为‘百毒夫人’的柬上之语,是想叫我们上当?但转念一想,她若有害人心意,又怎肯赠‘阴阳返魂丹’那等极为难得的解毒圣药?”

  杜小樵不以为然地,向侯剑平看了一眼,摇头说道:“平儿不该怀疑那位‘百毒夫人’,她若有暗害你们之心,你和谢三兄怎会受到礼遇?早就在‘无愁壑’下化为血水!”

  谢三点头说道:“杜兄分析得对,若非那位‘百毒夫人’的态度友善,我便有十条性命,也早在‘无愁壑’下化为冤鬼的了!”

  杜丹向谢三问道:“谢三叔,我听得你是落在刘琳手中,而刘小琳却是落在仲孙明手中,于是双方便来了个走马换将!”

  谢三赧然说道:“事实确系如此!”

  杜丹诧道:“谢三叔与‘百毒天君’仲孙明毫无关系,他怎么肯答应刘琳之请,用你换走刘小琳呢?”

  谢三笑道:“这事原因我听到那仲孙明的侏儒药童说过,仲孙明并非真正放走刘小琳,他曾在刘小琳身上作了手脚,使这妖艳迷人的‘万花魔女’,于回到‘万花宫’后,脸上立生变化,会变得比无盐嫫母,还要难看!”

  侯剑平“哦”了一声,皱眉说道:“仲孙明虽是凶邪人物,但在当世武林之中,也总有相当身份,他似乎不应该对刘小琳施展这种阴毒手段!”

  谢三叹道:“侯老弟说得乃是常理,但人到仇火冲心之际,往往便失却常态,不择手段了!”

  侯剑平有点莫明奇妙地讶然问道:“谢老人家这‘仇火冲心’四字,是从何而来?”

  谢三答道:“这也是我初下‘无愁壑’时,从那侏儒药童口中听出,仲孙明对刘小琳暗作手脚之举,是为了替他夫人报仇……”

  语音至此略顿,又加补充说道:“据那侏儒药童透露,‘百毒夫人’曾被刘小琳暗算毁容,仲孙明才对这‘万花魔女’以牙还牙,作为报复!”

  杜小樵静听至此,突然“呀”了一声,脸上神色微变!

  范南看出他神情变化,扬眉叫道:“杜兄,你莫非触动机灵,有何卓见?”

  杜小樵目光略扫侯剑平,向范南摇头说道:“我不是有甚卓见,只是想起公孙贤侄女等人……”

  话方至此,侯剑平突然面露惊容,失声叫道:“哎呀,不好,那……那‘百毒夫人’难……难道是……是她?”

  杜小樵适才的神情变化,便是猜到那位“百毒夫人”,可能便是东方瑶!因正邪会战在即,深恐影响爱徒侯剑平的心情,才故意不答复范南所问,而乱以他语。

  杜丹不明就里,仍向侯剑平追问道:“侯兄猜出那‘百毒夫人’的身份了吗?她到底是谁?”

  侯剑平鼻间发酸,心内凄然地含泪答道:“她可能……不,根本可以确定,所谓‘百毒夫人’的,就是我那位命薄如纸的东方瑶姊姊!”

  说完话后,心头宛如五味瓶打翻,两行不轻流的英雄眼泪,也自然地顺颊流下。

  这一来,真把群侠听得一齐怔住!

  杜丹虽然后悔自己不该多此一问,但事已至此,只好索性向侯剑平含笑说道:“侯兄怎作如此肯定之语?东方姑娘不是与公孙姑娘、欧阳姑娘等……”

  侯剑平凄然一叹,举袖拭泪说道:“杜兄,我且把其中经过,详详细细地说给你们听听,便知那位‘百毒夫人’定是东方瑶姊姊,决无可疑的了!”

  话完,果把东方瑶对自己转住功力,互作诀别等事,丝毫无隐地说了一遍。

  侯剑平的叙述方毕,杜小樵、恽南天与范南等三人,忽把目光投向右侧山崖的转角之处。

  孟迟等人见状,心知崖后有人,但不知是敌是友?

  就在杜小樵已将发话之际,崖角后果然响起一声“阿弥陀佛”的清朗佛号。

  杜小樵闻得佛号,慰然一笑说道:“原来是无名师太,但师太为何独自转来,不曾邀得‘北岳神尼’一同光降呢?”

  语音甫落,那位远赴“西岳华山”,邀请“北岳神尼”妙音庵主的无名师太,已从崖后转出,合掌当胸,神色肃穆地又宣了一声佛号,然后向杜小樵缓缓说道:“杜施主,我师姊功德圆满,已在华山绝顶,坐化升西,贫尼赶到西岳,恰巧与我师姊见了最后一面!”

  这又是惊人恶耗,把群侠震得愕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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