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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孟迟一旁见公孙璇神情木然,目中更似泪光微转,知道她思父伤怀,遂设法打岔,向筱铁口问道:“先生测得高明,第二句‘寻物物长存’呢?”

  筱铁口道:“这位公子适才写字时,是折枝代笔,‘木’旁功‘公’,成个‘松’字,则‘青松不凋’,岂非‘寻物物长存’么?”

  公孙璇经过这一打岔,果然惘惘沉思中,回过神来,含笑赞道:“先生解释得好,可惜我只有访人之心,却无寻物之念……”

  筱铁口接口笑道:“吉兆已现,由不得人,公子眉间喜气甚浓,多半会于近日之中,获甚异宝!”

  公孙璇如今觉得这筱铁口,似乎真有两套,面貌虽略猥琐,言语却不惹厌,遂含笑说道:“先生若不嫌烦,请再看看我的流年气运!”

  筱铁口点头笑道:“公子既认为在下尚非信口胡诌,筱铁口自当效劳,请先赐观尊掌!”

  公孙璇大大方方,毫不忸怩地,伸出右掌。

  筱铁口一怔,向公孙璇扫了两瞥,然后才握住她的右掌,细看掌上纹路。

  看完右掌,又看左掌,最后又对公孙璇脸上,凝神注目。

  公孙璇笑道:“先生看够了么?我的流年气运,恐怕不太妙吧?”

  筱铁口摇头说道:“公子放心,你目前流年,虽然略有凶危,但仙骨珊珊,一生福厚,必可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只是……”

  公孙璇笑道:“只是什么?先生怎不直言?”

  筱铁口一本正经地应声说道:“只是从掌纹之上看出,公子在感情方面,似乎纠缠甚多,难免有点烦恼!”

  公孙璇脸上一热,秀眉方挑,孟迟已自笑道:“请教先生,我仇侄的这种烦恼,可有避免之策?”

  筱铁口拱手说道:“公于是姓仇?还是尊名中,有个‘仇’字?”

  公孙璇道:“我叫孙天仇,请先生赐教趋避烦恼之道。”

  筱铁口双眉深蹙,向公孙璇摇头说道:“孙公子,你可知道‘命由天定’……”

  公孙璇不等他往下再说,便自接口笑道:“先生既知‘命由天定’应该也知道‘事在人为’?”

  筱铁口闻言,向公孙璇深深看了两眼,便自双目微阖,进入沉思状态!

  公孙璇与孟迟二人,也均保持静肃,不去对他惊扰。

  过了片刻,筱铁口双目一睁,向公孙璇正色说道:“烦恼虽难避免,但归宿却可预卜。孙公子假若相信筱铁口这点风鉴薄艺,我愿送你四句话儿,日后必有应验!”

  公孙璇点头说道:“先生请赐教言,自当谨记勿忘!”

  筱铁口缓缓说道:“公平公平,四海扬名,逢侯则吉,遇剑同心……”

  说到此处,语音略顿,以一种极诚恳的神色,又向公孙璇叮嘱说道:“孙公子!你千万莫轻视我这四句话儿,这是我从‘先天易数’,以及你掌纹、气色方面,综合参详所得!”

  公孙璇连连点头,含笑说道:“多谢先生,我记下来了,公平公平,四海扬名,逢侯则吉,遇剑同……”

  说至此,忽然住口不语,眉头微皱!因为公孙璇忽然想起最后的“遇剑同心”一语中的“剑”字,不知指的是物?抑或指的是人?万一是人,岂不和那“秦剑吟”有点关系?……

  她心有存疑,却不好意思为这“同心”卜语,深作追问,遂取出一小锭黄金,递向筱铁口含笑说道:“筱先生不辞费心,指教甚多,这点菲薄卦礼,尚请哂纳!”

  区区几语,一锭黄金,这卦礼着实极重!

  筱铁口也不推辞,伸手接过,一面揣入怀中,一面目注公孙璇,微笑答道:“多谢公子厚赐,这一锭黄金,足够我半年温饱,无需餐风宿露,涉水登山的寻生活了,筱铁口受惠之余,还想再奉赠数语!”

  公孙璇笑道:“先生还有什么玄机相示?”

  筱铁口摇头答道:“在下所奉赠的话儿,与公子无关,是这位……”

  孟迟知晓既与公孙璇无关,必然是指自己,遂在一旁接口怪笑说道:“筱先生莫非看出我有甚凶兆,这几日我颇觉肉跳心惊,好像要倒点霉呢!”

  筱铁口仍向公孙璇发话地,扬眉叫道:“孙公子请看,贵友的双眉之间,是否有一线极细红丝,时作隐现?”

  公孙璇对孟迟脸上,细一注目,颔首答道:“不错,但这红丝太细,又是忽隐忽现,若非先生指点,真还不易发觉的呢……”

  话方至此,孟迟已对筱铁口抱拳笑道:“请教筱先生,我这眉间红丝,主何凶吉?”

  筱铁口应声答道:“相当凶险,主有‘烈火焚身’之厄!”

  孟迟“哦”了一声,并不在意,公孙璇则忧形于色,向筱铁口抱拳问道:“先生既触先机,可有……”

  筱铁口不等公孙璇再往下问,便从怀中摸出一粒朱红蜡丸递过,并微笑说道:“公子方才说得对,‘命由天定,事在人为’!贵友的‘烈火焚身’之厄,无法避免,七日内必然应验,但却可用人力补救。这粒丹药,专解火毒,颇有灵效,一旦祸变发生,请即时服食,便能保住性命!”

  公孙璇接过丹丸,筱铁口抱拳一揖,便在“报君知”的“叮当”

  声中,飘然而去。

  公孙璇目送对方身形杳后,向孟迟苦笑叫道:“孟师叔,你信不信他这套鬼话?”

  孟迟笑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类江湖术士,说好的未必准灵,说坏的却往往准得很呢!”

  公孙璇把朱红蜡丸,递向孟迟笑道:“既然相信,孟师叔便请把这粒朱红蜡丸,好好藏起,以便消灾度厄!”

  孟迟提过蜡丸,略一观看,仍递还给公孙璇,含笑说道:“仇侄,这粒药丸,不能交给我,应该请你替我收好!”

  公孙璇闻言一楞,孟迟又复笑道:“因为我有‘烈火焚身’之厄,若是放在我的身边,岂不烧毁?哪里还能够消灾保命?”

  公孙璇嫣然一笑,果替孟迟收起那粒朱红蜡丸,目闪神光,扬眉说道:“好!我倒要看他所断言孟师叔的这场凶险,是否在七日内有所应验……”

  语音至此略顿,向孟迟注目又道:“不过,他那测字之语,似乎倒颇为高明,并非随口胡说的呢!”

  孟迟回忆筱铁口所说卦语,低低吟道:“好个‘访人人已逝,寻物物长存’,这两句断语,果然下得铁硬,有点魄力!唉……”

  公孙璇道:“孟师叔为何浩叹?”

  孟迟答道:“我是叹息我难怪身为乞丐,果然天生就一条穷苦之命。”

  公孙璇瞪着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愕视孟迟问道:“孟师叔,此话怎讲?”

  孟迟苦笑说道:“仇侄请想,我们彼此同行,理应福祸与共、利害一致!谁知你竟有‘寻物物长存’的得宝之‘福’,我却有‘烈火焚身’的飞灾横‘祸’!”

  公孙璇忍俊不禁地,苦笑抬头说道:“孟师叔不要气,这等江湖术士之言,多半胡扯!”

  孟迟正色说道:“多半不是胡扯!这筱铁口容貌虽嫌猥琐,但精神却如古月苍松,与寻常术士迥异,故而仇侄切莫对其轻视,应该把他所赠你‘公平公平,四海扬名,逢侯则吉,遇剑同心’等语,牢牢谨记才好!”

  这位“游龙侠丐”始终认为秦剑吟,人品既美,武功又高,家世也相当不错,遂想为公孙璇撮成这段良缘,在说到“遇剑同心”

  之际,特别向公孙璇投过一瞥神秘眼色!

  公孙璇似乎领会了孟迟的关切心意,淡然一笑说道:“灵与不灵,日后自知!如今若对这种虚无飘渺之语,过分推敲,反而徒乱人意,自坠魔障!”

  孟迟知道公孙璇虽是“北岳神尼”弟子,但妙音庵主,并未为她落发,更未赐给佛家名号,亦未改易佛门装束,分明视她为俗家传人,不是三宝弟子。

  既未受戒,则女孩子势必有所归宿。孟迟认为秦剑吟一切皆与公孙璇匹配,委实是觅之不易的理想对象!

  但公孙璇对秦剑吟,偏偏极为淡漠,好似无甚兴趣!

  孟迟起初有点奇怪?但转念一想,认为或许是女孩儿家脸皮于薄,不好意思流露出内心真情!

  此事只要自己善加撮合,得便不妨向秦剑吟泄漏出公孙璇的真实身份,叫他温存体贴,尽力追求。自己再觅机躲开,给他们一段单独相处机会,必将水到渠成,感情大为增进……

  孟迟自以为想通究竟,智珠已得,遂不暂时提秦剑吟,与公孙璇双双往“苏豫”交界处的砀山赶去。

  镇平至砀山之间,路途原不太远,孟迟与公孙璇的脚程又快,他们沿途眺览山川景色,并未十分急赶,也不过走了三四日光阴,便告到达。

  砀山在江苏省砀山县东,山势并不十分高峻,但在历史上,却颇有名,因为汉高祖刘邦,曾隐居“芒砀山泽皇藏峪”,遂目为兴龙之地!

  “皇藏峪”为汉高祖隐居之地,“斩蛇沟”则更相传为赤帝子斩蛇起义之处。

  孟迟见已到砀山,遂向公孙璇笑道:“仇侄……”

  两字才出,公孙璇已霍然转身,目注一丛林木,沉声喝道:“林内何人!请出一会,不必这样鬼鬼祟祟!”

  语音方落,林内果然闪出了两条人影,向孟迟拜倒在地。

  这两人,是一个中年乞丐,和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少年花郎。

  公孙璇想起孟迟要利用“穷家帮”助力,混淆群魔耳目,便知这两名花子,定是“穷家帮江苏分舵”派来听候差遣的出群好手!

  孟迟认得中年乞丐,名叫谢三,少年花郎则是“穷家帮”帮主的心爱弟子杜丹,遂含笑问道:“谢三兄与丹儿少礼,你们整日随侍帮主,怎会……”

  杜丹起立,赔笑答道:“恰巧帮主巡视‘江苏分舵’,并接获孟师伯传语,知道事情必非寻常,遂命谢三叔及小侄赶来恭候师伯差遣!万一仍嫌人手不够……”

  孟迟笑道:“够了,够了!来来来,我先替你们引介一位高人……”

  说完,伸手指着公孙璇,扬眉笑道:“这是……我世侄天仇老弟。他年岁虽轻,却绝艺惊人,至少要比我高明百倍!”

  公孙璇急忙逊谢,心中并觉这位“游龙侠丐”孟师叔,着实老成谨慎,连对他丐帮心腹,也不泄露自己的真正身份!

  孟迟转身指着谢三,微笑说道:“他姓谢,以行为字,就叫谢三,号称‘浪里黑条’,水性之佳,在‘穷家帮’中,可坐第一把交椅!”

  公孙璇从称呼上听出谢三与孟迟辈份相同,遂抱拳叫声:“谢老人家”,并连道:“久仰”!

  谢三失笑说道:“孙老弟不要客气,‘浪里白条’张顺,是‘梁山泊’有名好汉,你或可‘久仰’其名?至于我这‘浪里黑条’四字,不单涉嫌掠美,也根本不入高人之耳的呢!”

  孟迟又指着杜丹说道:“仇侄,这位杜丹老弟,是‘穷家帮’当代帮主的心爱弟子之一,你猜猜他除了一般武学以外,还有桩什么特殊绝艺?”

  这“特殊绝艺”四字,着实把公孙璇考住,眉头微皱,目注杜丹,打量几眼,却仍猜不出孟迟语中含意。

  杜丹突然脸上一红,向孟迟赧然叫道:“孟师伯,你留点口德好么!何必出我洋相?”

  孟迟笑道:“什么叫‘出你洋相’?我是‘生平不解藏人善,到处逢人说项斯’呢……”

  说完,边与公孙璇等,走入林中,边自笑道:“这位杜老弟,曾获神偷青睐,他的‘手上功夫’,是称妙绝当今!”

  杜丹苦笑叫道:“孟师伯,你老人家别骂我了,照你这么一说,我岂不成了专门端烟袋拔鸡毛的下流小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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