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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白衫少年道:“是的,当他将醒未醒之间,我立即点他的睡穴。”

  顿了顿,又淡笑接道:“这小子其他方面,我都可以放心,唯一令人担心的是他的杀孽与情孽。”

  白衣少妇微微一笑道:“人,总是免不了都有缺点的。”

  青衣老妪问道:“那么,明天……”

  白衫少年含笑截口道:“这些,暂时不要谈了,四娘,洱海的月,是有名的,虽然,一年当中,最好赏月的中秋佳节,咱们不会赶上,但今宵才十六,相差也不过一天,咱们都难得到洱海来,应该抛开一切杂务,好好地欣赏这洱海中的月色……”

  这是大理城中,有名的悦来客栈。

  约莫是辰初时分,客栈中一间上房的房门,呀然而开,身穿一袭洁白绸衫,容光焕发,但却是满脸困惑神色的小明,探出半个身子,连声唤道:“店家,店家!”

  一个手提茶壶的店小二,连忙赶来哈腰谄笑道:“公子爷,您起来了,那位老爷子却已去上关了哩!”虽然两夜之间,等于经历了两场生死大劫,但却由一个打渔郎变成了公子爷,算来应该是太划得来了。

  可是,小明脸上的困惑神色更加浓厚了,他揉了揉眼睛,几乎是怀疑自己还在做梦似地讶问道:“老爷子?谁是老爷子?”

  店小二道:“公子爷,就是那位送您到这儿来的老爷子啊!”

  小明似乎有点明白了,当下点了点头道:“小二哥,你到房中来,我有话问你。”

  原来小明一觉醒来,发觉自己竟然和衣睡在一家客栈的房间内,而且全身衣衫焕然一新,不由猛然一惊地愣住了。

  略一定神,他才想到了先天晚上的连番血战,以及在波罗江口的水底与那白色怪蛇的搏斗,可是,以后的一切,却是一片空白。

  难道说,这是在梦中?或者是已被淹死,变成鬼了?

  可是,他揉揉眼睛,咬咬手指,证明不是梦,他也并没死去。

  他检查随身携带的物件,一样也没少,连前天晚上夺自敌人手中的那一枝青钢长剑,也好好地放在茶几上。

  困惑莫名中,他打开房门,将店小二叫了来,经过一番问答,他已大略明白自己是被好心的人救上岸,并送到客栈中来了。

  但他也仅仅知道那位好心的老爷子是一位药材商人,此刻已赶去上关,据说要到后天才回来,并请店小二转告他,要他在客栈等他。

  问明这些经过之后,他楞住了。

  此刻,他已知道自己是住在大理城中,而大理城就在洱海边上,这附近,正不知有多少莫名其所以的敌人,要擒获他才甘心,他能在这虎口中等下去么?

  如果不等,那位对他有过救命之恩的“老爷子”处,又如何交代呢?

  有道是:“受人点水之恩,当涌泉以报。而那位“老爷子”,却是对他有过救命之恩,他能这么不辞而别,一走了之么?……

  就当他犹豫不决间,隔壁房间中却传来一阵粗犷的咆哮声,还夹杂着微弱的呻吟,与少女的饮泣声。

  小明不由地微微一楞间,只听那粗犷的语声低叱道:“装死,哭,就能解决问题么?”

  另一个女人语声微弱地道:“胡大人,我……已经走投无路了,你……你逼死我们母女,又有甚么用……”

  那粗犷语声道:“哼!逼你,我一生心血,尽付东流,难道就这么罢了不成!”

  那微弱的女人语声道:“胡大人,并不是我有钱不赔你,而是实在没有钱啊!”

  那粗犷的语声道:“我知道你没有钱,但你有人,这么一个黄毛丫头,抵五万两银子,难道你还吃了亏!”

  那女人几乎是以哀求的语气道:“胡大人,求求你……积积德……”

  那“胡大人”一拍桌子怒叱道:“混帐!你这是甚么话!”

  那女人咽声道:“胡大人,这丫头才十六岁,而您……却已快六十岁了,这……怎么可以呢?”

  小明方自听到剑眉一挑,那“胡大人”又嘿嘿地阴笑道:“既赔不出钱,又舍不得丫头,好,我不勉强你,不过,我,不好听的话说在前头,如果,你痛痛快快地交出这丫头,我还可以认你这一位亲家,否则,如果三天之内不交出钱来,我只好报官处理,到时候,这丫头还是得交给我,可是你这位亲家,嘿嘿……可就不会有人承认你了!”

  那女人没再答话,只发出一声无助的幽幽长叹。

  只听那少女嘤嘤啜泣着,断断续续道:“娘……您……您就……答应了他吧……”

  那“胡大人”阴阴地笑道:“对!还是丫头乖,放心,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只听那微弱女人语声,泣不成声地道;“苦命的……孩子……娘……怎能忍心……”

  听到这里,小明霍地站起,怒叱一声道:“这是甚么世界!”

  他这一勃然大怒,不由吓得店小二一个哆嗦,结结巴巴地道;“公子爷……您……?”

  小明似乎已自觉自己的失态,不由强抑心头激愤,平静地问道:“隔壁住的是甚么人?”

  店小二道:“隔壁住的是一对母女,说来,既可怜,又可恨……”

  小明蹙眉截口道:“这话怎么说?”

  店小二讪讪地一笑道:“这一对母女,据说来自成都,那位姑娘的父亲,是成都城中一家镖局的局主,三个月前,为了承保这位胡大人一笔价值白银十万两的镖,结果镖失人亡,倾家荡产,也只能赔出一半,万般万奈中,只好千里迢迢,投奔这儿那位局主生前一位八拜之交的盟兄,希望那位盟兄能义伸援手……”

  小明的星目中神光一闪地截口问道:“是否那位八拜之交的盟兄不念友谊,不肯……”

  店小二谄笑接道:“那倒不是,公子爷,那位盟兄已于一年之前迁到关外去了,这一对母女,投亲不遇,而老的又因旅途受了风寒,竟然病倒了。”

  小明轻轻一叹道:“屋漏又遭寒雨,那位胡大人又逼着要钱,想来也真够可怜的了。”

  店小二忙附和着道:“是的,是的,委实是可怜得很。”

  小明注目问道:“你方才也说他们可恨,那又是怎么说呢?”

  店小二尴尬地笑道:“这个……公子爷,小的意思,如果是小的干脆将女儿送给那胡大人算了,如此,既可了清债务,又得到一个安身养老之所,又何乐而不为,可是他们偏偏不这么想,公子爷,您说,这可不可恨?”

  小明的星目中,异采连闪,连连冷笑道:“可恨,可恨,的确是可恨……”

  他的话没说完,店小二陡地发出一声惊呼:“公子爷……您……?”

  原来小明于激愤忘形之下,那握在木椅扶手上的健腕,已于不自觉间将那坚硬无比的檀木扶手握成一团粉末,由指缝间纷纷滑落。

  那店小二几曾见过这等场面!又怎能不惊呼出声!

  而小明自己也感到无比的困惑一夜之间,自己的真力竟会精进到此种程度,能于不知不觉间,将坚硬无比的檀木扶手握成粉末,一时之间,也不由地目瞪口呆的愣住了。

  也就当此同时,隔壁那胡大人传来嘿嘿阴笑声:“怎么样?我就等你一句话了……”

  那女的没答话,只传过来一片嘤嘤啜泣声,必是母女俩在抱头痛哭了。

  小明霍地站了起来,沉声喝道:“小二哥,你带我去隔壁房间!”

  店小二讶问道;“公子爷,您要去隔壁干吗?”

  小明沉思着道:“你先过去,告诉那个胡大人,那寡妇孤儿所欠的银子,由我偿还他。”

  店小二张目骇然道:“公子爷,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数目可不小啊!”

  小明不耐烦地挥手沉声道:“少废话,快过去跟他说!”

  店小二将信将疑地向小明端详了一下之后,才带着一付无可奈何的神情,向胡大人房中走了过去。

  少顷之后,店小二回到门口,向小明哈腰谄笑道:“公子爷,胡大人有请。”

  小明昂然走进隔壁房中,星目微扫,只见一个头发蓬乱,满面病容的中年妇人,斜倚床栏,床边一个妙龄少女,伏在中年妇人怀中,正在抱头啜泣。

  床前一张小椅上,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个两鬓斑白的锦袍老者,见到小明走进来,也不起身,只是目光深注,冷冷地问道:“是你要代她们偿还老夫的银子?”

  小明点了点头道:“不错!”

  锦袍老者道:“你知道这数目有多大?”

  小明道:“我知道,白银五万两。”

  锦袍老者仰首望着天花板,口中漫应道:“是的!白银五万两,可不是三五串铜钱,哥儿你能拿得出来么?”

  小明剑眉微扬,毅然地道:“我得勉力而为。”

  锦袍老者仰首如故地道:“空口白话不能为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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