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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凌云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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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神口中所吐出的这句话,虽然只有短短的六个字,却似有万钧之力,更像六粒严寒的冰珠,是那么冷,那么硬,又那么阴沉得不带一点“人”的烟火味。
江青的心弦颤抖了一下,却让脸上展开出祥和的笑意,真挚的道:“爹,是青儿,你老人家的儿子在求你!”
蓦地,邪神面孔上的肌肉起了一阵剧烈的抽搐,彷佛如梦方觉,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随著这口气的吁出,那张含蕴著深远意味的脸庞宛如冬阳的光辉,透出一抹和煦的笑容,慈霭的瞧看江青,道:“我儿,为父依你。”
江青欣喜的笑了,道:“谢谢爹爹,青儿知道,你老人家一定会答应青儿的。”
红面韦陀娥千羽倏而大吼道:“金衣帮的朋友,各位还不快走,难道尚留恋著这个断魂之处么?”
吼声宏亮深沉,宛似暮鼓晨钟,其音缭绕萦回,震人心魄,残余的数十名金衣骑士,俱不由机伶伶的一颤,相互对望一眼”连话也不敢多吭一声的纷纷偏身上马,急惶如丧家之犬一般往来路飞驰而去。这些金衣帮的帮友们,真是来得何其有威,去时多么凄凉啊!
大旋风白孤嘿嘿冷笑道:“天下最好的教训,就是以血还血,以眼还眼!”
江青平静的转过脸来,道:“二哥;在这些报复之前,我们不要忘记,要先给对方一条路走,然后,在我们的良心上也好有个交待。”
大旋风白孤似是想讲什么,只见他口唇嗡合了几次,却到底没有讲出来,长离一枭在傍微晒道:“白兄,江青老弟说得对,真的,给人留路,即是给己留路,不管给自己留的这条路是那一种性质。”
望看遍地血肉狼藉的死伤,天星麻姑有些畏怯的道:“公子,咱们可要动手清理一番再走?”
江青静静的向周遭扫视了一遍,尚未及开口,邪神已沉冷的道:“人的生死,命数,都有一定,假如上天要这些人曝尸荒野,那么,我们便不用管他,否则,自然会有人为他们收葬,不论这些为他们收葬的人是陌生的或是熟悉的,钱姑娘,你懂老夫的意思么?”
天星麻姑钱素急忙点头,这位性情刚烈不让须眉的大姑娘,已经完全慑服在眼前这位武林之圣的气度下了。她现才深刻的明白,邪神之所以能在两甲子来,一直居于武林第一高手的首位,是决非幸致的;在欢笑时,他有如温暖的春风;在沉静时,像是一片深邃难测的潭水;在愤怒时,又似九天的霹雳惊雷;在杀戈时,彷佛宇宙之间主宰生死的万邪之神,这位生命中充满了玄异的老人,有一般老人的和善可亲,但也有任何老年人所决难比拟的赫赫神威与慑人魂魄的内蕴形质。
长离一枭微微颔首,道:“假如这个地方没有人会喜欢的话,那么,目前正是我们应该离去的时候了,前面的路还很长呢!”
于是,十乘铁骑扬蹄南奔,顺著道路,渐去渐远,但是,在这里,却留下了一片凄凉。
路上。
夏蕙靠著江青,犹有余悸的道:“哥,真吓人啊,我在白龙江与爹相处那段时间,爹慈祥极了,和气极了,我做梦也想不到……想不到爹在发怒时竟如此吓人,连我都在发抖……”
江青淡淡一笑,道:“你怕什么呢爹永远不会向他所爱的人发怒,爹是一位最慈祥的人,他对别人也是如此,我是说,假如别人不一再地激怒他的话。”
夏蕙娇柔的道:“不过,想想也真令人恐惧,爹在平时,一点也看不出他老人家在发怒来会这般吓人,像是一位天地间命运的主宰……”
江青将坐骑与夏蕙靠紧并驰,一搂它的纤腰,轻笑道:“宝贝,你只想到他老人家是父亲,却忘记他老人家是邪神了…”
夏蕙白了江青一眼,羞惶的道:“喂,你怎么了?大白天就这样……”走在后面的大旋风白孤,蓦而怪笑道:“好小子,竟敢在老哥面前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江青一笑松手,目光无意间一掠,却发觉邪神正在与长离一枭并骑谈笑,二人神色之间,甚是欣愉融洽。这时,邪神回头向江青招手,待江青纵骑跟上后,他突然哈哈笑道:
“我儿,还记得昔年在绝缘洞中,为父曾对你那拜兄白孤及长离卫贤侄切齿痛恨之事么?”
江青有些尴尬地道:“爹,这些事情都已成为过去了……”
邪神大笑道:“当然,连为父也想不到,他们二位会对你如此之好,蕙丫头已述说得很详尽,适才为父又与卫贤侄谈了一阵,呵呵,这等豪士贤才,的是少见,现在,为父不但将旧日仇恨之意完全消去,更对他二人万分疼爱起来,青儿,记住啊,在你危难时帮助你的朋友,才是真正的朋友……”
江青纯挚的点头道:“是的,爹,青儿会记得的。”
长离一枭这时竟有些微微的脸红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前辈,呃,其实,这只是晚备与江青兄弟的缘份够,那里说得上好不好,想起以前阴阳崖底夺宝之事,晚辈也禁不住汗颜万分,愧疚无已……”
邪神狂放的大笑道:“罢了!罢了!……”
于是,在日影的移换中,在蹄音的扬沉里,马儿加快了速度,路,也就一大截一大截的被抛在后面了仆仆风尘,风尘仆仆……
没有停歇,除了暂时的用餐休憩之外,都在疾速的赶著道儿,途中没有再遇上金衣帮的徒众,三更时分,十只尖锐的眼睛,已可遥遥望见远处一片明灭的灯光,这点点的灯光,散发看熟悉与可亲的气息,衬托著安祥与静谧,但是,又何尝没有一个人的辛酸与痛楚,悲愤与惆怅渗杂在这会是旧地故土的情景中呢?在这片安祥的灯火中,又何尝没有隐伏看血淋淋的暴风雨呢?
江青猝然勒住□辔,语声平静而淡漠的道:“到了。”
紧倚在他身傍的夏蕙,温柔地仰起脸儿,悄然道:“凌云山庄?”
江青缓慢的点点头,目光迟滞而沉重的注视看周遭的景色,神情在“带著浓厚的落寞,在依恋中渗揉看丝丝的苦涩;是的,这地方,就是这地方,曾埋藏了他幼年的欢笑,剥夺了他强烈的自尊,阻截了他的豪情壮志;还有,还有那永不能忘怀的赤子初情,这被讽辱和嘲弄的赤子初情,这自卑而痛心的赤子初情,这蹦跳看的、活生生的、血淋淋的,却被扔到绝望之渊的赤子初情啊……这一草一木,这一山一石,这一亭一阁,他闭著眼睛都能摸出来,他不用看就可以在脑海中塑出它的形状,太熟稔了,太长远了,可是,那上面都有刺,都有血,都有挥不去,挥不掉,令人痛楚的回忆啊!那里,他曾与小师妹携手踏青,那里,他曾与小师妹共赏秋月,那里,他沉醉在她迷人的笑里,那里,他自感幸福的扑捉著她给他的几句悄刁细语,那里,他目睹另一个男人站在她面前微笑,那里,他见她偎依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原来,这本是自己用美梦编织成的图画啊),那里,他如晴天霹雳似的得到了她要与另外那个男人成婚之讯,那里,他看到师父满足的笑脸,那里,他承受讽辱、讥诮,那里,他听著萧鼓笛笙,那里,他孤独而悲哀的注视看红罗锦帐、□光箸影、宾客来往、贺声不绝、喜礼如山,还有,还有那即将成双成对的两个人……轻轻的,慈祥的,一只手抚在他的头顶上,声音在爱惜中揉和看异常的关切:“我儿,难过么?”
江青悚然一颤,回首凝望著那爱他更逾自己生命的老人──邪神,在他的回眸中,隐约有一抹极难察觉的泪光微闪即逝。邪神心疼的摩挲著江青丰厚的黑发,深挚的道:“我儿,你是性情中人,更是一个淳厚朴实的好孩子,假如为父是你,处在眼前的境地,也会与你产生同样的感触,但是,为父却会将它很迅速的淡忘,即便不能淡忘,也更将它深埋心底。孩子,不要去做已经无法追捕的傻事……”
江青苦笑了一下,轻轻的道:“是的,爹,青儿并不想追忆这些苦涩的往事,青儿只是有看感触与憾然,恨自己为何不早跟青儿现在身边的人们相处,为何不早点生下来就认识你们,为何不早点生下地便夭折而死……”
邪神生气的哼了一声,沉声道:“孩子,你岂敢在为父未去之前便先死么?你岂敢不孝敬为父至终年么?你岂敢在为父之前言那死之真谛么?”
江青有如响雷击顶,惶恐地道:“不,爹,不,孩儿不敢。”
邪神和缓的笑了,温和的道:“对,这才是个好孩子,年纪青青的,说什么死死活活,说什么悲悲切切,还有为父在此,纵或什么事为父也会代你作主,现在,我们先下马在此处暂歇一阵吧!”
此言一出,各人已纷纷下鞍休憩,江青亲自过去扶下夏蕙,二人缓缓行到一株柏树之傍,夏蕙靠在树干上,一只美眸却带看迷蒙的光彩,静得几乎有些冷漠的凝望著前面明灭的灯火。
半晌。
江青低沉的道:“情人,在想什么?”
夏蕙没有说话,微微仰起颈项,注视看夜色中朦胧的山峦,那隐藏在夜雾中的层叠群山,彷佛是一座座飘忽得难以捉摸,又含有淡淡愁郁的云里蓬岛,在这寒意仍重的晚上,更有一番令人生起长远幽邃之感的力量。
江青沉默了一会,又轻轻的道:“蕙,有心事么?”
夏蕙缓绶转过面孔,那张美丽的脸庞上,笼罩著一层淡淡的,却又似深刻的哀怨,她故意装出一副笑脸,悄然道:“为何不叫我妻?”
江青轻轻一笑,道:“妻。”
夏蕙红看脸儿,却细微的“嗯”了一声,悄声道:“哥,你刚才又在想什么?仍忘不了那位华小燕姑娘么?”
江青面色陡地严肃起来,他双手按住夏蕙双肩,语声沉穆得像是自肺腑中挖出:“蕙,你看看我,华师妹并比不上你,我不会再记著她,永不会,我忘记她会像忘记一个浪花中的泡沫,但是,我却不能忘怀往昔她给予我的痛苦。自然,我不会去报复她,在那时,她只是一个情窦初开,对虚浮荣华有著强烈羡慕的女孩子,那痛苦,也含在她的浮薄与幼稚中抵消殆尽。蕙,在刚才,我只是有著太多的感触,幸与不幸的,幼时与年长的,酸涩与悲楚的,蕙,我毋庸对你隐瞒什么,就像我不会对自己隐瞒什么一样,你相信么?”
江青一口气说到这里,面孔已有些微的涨红,他激动的揽夏蕙入怀,又低微得彷若呢喃般道:“你相信么?相信么?……”
夏蕙温柔得令人心疼的将面颊贴在江青脸上,细语如顶、如丝:“我相信,嗯,我死都相信……”
二人的心蹦跳著,隔著两个躯体,却有著相同的节律,彷佛是一个躯体,彷佛是一颗心……
在这一刹那,二人又再一次地感到深长而隽永的韵意,在这一刹那,二人又寻到了永恒……
那边──
邪神笑眯眯的斜睨看眼睛,老怀弥慰的冲看长离一枭呵呵一笑,低声道:“卫老侄,这种情景,这等风光,够得上旖旎醉人吧,屈指一算,也有一甲子多未曾看见了,未曾亲身享受过了。”
长离一枭潇洒的微微一笑,颔首道:“前辈,吾等皆系过来之人,这滋味,在回忆中追思一下,也就够美的了,人一生,不可能老是逗留在青春年代,也无法追回已成过去的时光。前辈,在目前,在吾等这个年纪,有些情感是可以代替男女相悦之情的……”
那神默然一哂,朝长离一枭会心的点点头。
大旋风白孤在远处伸了个懒腰走了过来,有些疲乏的道:“仁伯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去探访那位华大掌门呢?”
邪神轻咳了两声,低沉的道:“青儿,你与蕙丫头过来一下。”
白孤转首望夫,龇了龇牙,皮笑肉不动的道:“唉,唉,老四真是个风流种,情种,他把夏蕙那妮子宠坏了,看以后这丫头片子不骑到他头上才怪邪神哈哈大笑中,江青已挽看夏蕙走了过来,大旋风白孤眼珠子滴溜溜的向二人脸上转了一阵,怪声怪气的道:“我说老四啊,这滇境地带,气候好,确较中原暖和上那么一点儿,可是却也不大好受,你也不凑过来商量商量正事,却老是与那妮子情话喁喁,惹人心养情急,该打该打!”
红面韦陀战千羽解开随身携带的皮酒袋,仰著脖子灌了两口,又顺手丢给自孤,边笑骂道:“好丁,好了,你那张嘴巴停一歇就不舒服么?碎嘴嚼舌的,真是老厌物一个。”
邪神微笑摆手,道:“青儿,咱们何时入庄?”
堡青沉吟了片刻,道:“爹,天亮的时候,好么?”
邪神沉劲有力的道:“好,堂堂正正,与旭阳同进。”
正在这时──
远处一阵衣袂瓢风之声微微传来,大旋风一个翻身,待要迎去,长离一枭已气定神闲的一摇手道:“不妨,是在前面担任戒备的飞雷聂栋。”
说话间,一条人影已如飞而到,果然正是那位号称“飞雷”的长离豪士。
“聂栋,有什么不对么?”
飞雷聂栋须角鼻洼微微见汗,显示看他是经过了一阵剧烈的奔走,这时,他有些喘息的道:“回禀岛主,弟子奉命于凌云山庄左近伏探,凌云山庄表面上虽然平静如恒,其实内里却是剑拔弩张,早已严密戒备,可惜这些守卫之人,大部皆属武功平庸之辈,弟子一连摸进他们三处暗桩,那些防守之人竟都全然懵懂不觉。而在凌云山庄之外,却更是惊险重重,处处伏敌,金衣帮的人马已等于包围了凌云山庄,几乎在每一倏通路隘口,险要之地,都有他们的人手潜布;这些人非但艺业不凡,警觉性亦十分敏锐,甚为不易接近,看情形,金衣帮已经完全布置妥当了。适才,暗影中又来了一批为数甚夥的金衣帮援手,行动之间,像是十分紧张……”
长离一枭默默沉思不语,邪神在傍捻了胡髯,低声道:“看情形,怒江派不妙了,让他们受受教训也好……”
江青嘴唇嗫嚅了一会,终于说道:“爹,只怕怒江派经不得这次教训,金衣帮做事向来都是赶尽杀绝,斩草除根的。”
邪神深邃的双瞳闪了一下,道:“那么,吾等看情形予以援手?”
江青垂下头,轻轻的道:“救他们一次吧,就是这一次……”
长离一枭哼了一声,道:“这一次已经很够了,实在不值得。”
江青诚挚而恳切的看了长离一枭一眼,这一眼,已经述说得够多了,解释得够多了,长离一枭轻喝道:“好,吾等便与金衣帮较量一番。”
大旋风白孤一拍双掌,叫道:“要得,白某早就想和他们一结旧账,这些小子们近年来也实在太狂了,蛮边四省他们几乎横行个遍,妈的,连白某都想轰出去……”
红面韦陀战千羽以指比唇,嘘了一声,道:“老二,你叫个什么劲,四弟也与金衣帮有过纠葛,反正就在这一次清结罢了,却犯不看像这等大呼小叫地。”
飞雷聂栋又躬身聆听了长离一枭几句指示,返身自去,当他身影隐没于黑暗中后,邪神已招呼各人寻找掩蔽之处坐下养息,准备天亮进庄。
绝斧客陆海与闪雷邢铮二人亦已派出警戒把风,马匹由天星麻姑钱素看管,邪神独自盘膝坐在一丛杂草之后,长离一枭、大旋风白孤、红面韦陀战千羽三人围在一起低声谈话,夏蕙则依在江青身傍,坐在那棵大柏树下轻悄的睡去。、夜,寂静得很,有看茫茫的寒意,四周,还迷漫看薄雾,飘飘渺渺的,像纱,像缦,有看一股幽幽的韵息。于是,东方的天际微敛泛白了,似翻过身来的鱼肚,空气十分清新,却有些冷丝丝的,周遭,开始响起悄细的岛语吱喳。邪神早已起来,在雾中徘徊散步,他笑望看天际,愉快的道:“今日是个好天气。
有阳光,有鸟语,有花香,呵呵,还有那不愿闻,又非闻不可的血腥气。”
长离一枭与战千羽、白孤等人亦已站起,行向邪神身边,白孤嘻嘻一笑道:“仁伯大人,今天可能会很热闹呢?”
邪神微笑道:“是的,这一个心愿完了,我们就可以专心一意为老夫的儿子筹划婚事了。”
长离一枭凝眸注视东方,而东方,已有霞光金芒在那里闪耀,一轮鲜丽光明的红日,缓缓地自起伏的山陵后爬升,美得很,似在象徵一个新开始的生命。
“那是旭阳。”长离一枭赞美著。
邪神轻沉的道:“如在东海看日出,一定更美,卫老侄,旭阳为长离一旗。”
长离一枭有些感动的道:“是的,前辈,只要前辈愿意,东海的日出,长离的浪花,前辈皆可任意欣赏,任意游赏。”
邢神会心的笑道:“有这么一天的,老侄。”
于是,太阳又爬高了,雾也消散了很多……
江青已偕夏蕙过来,钱素取出乾粮饮水,各人先洗漱了一遍,草草用过略嫌冷硬的早餐,在邪神的示意下,纷纷踏镫上马。他们留宿的地方,是一个生满了野树杂草的小丘陵,隔著凌云山庄还有两里多路,居高临下,可以将凌云山庄的景致座落情形概括的看个清楚,那山庄不很大,约有二百多栋房舍,若你仔细注意,便可发觉当初设计这些屋宇的人,是颇工心计的,在暗中,这些房子的位置已吻合了攻守互济,进退有据的战阵变化,而且,房台的构筑都十分精致美观,不像一般村庄那样粗制滥造,简陋褴褛。江青平静的凝望了一阵,长离一枭如鹰的双眸却在向凌云山庄内外搜视:他一边轻蔑的道:“哼,凌云山庄果然是外弛内紧,庄内人影闪晃移动不定,好似还在要道出路布置了鹿砦、倒钓、锦网一类的小玩意,庄外更热闹了,在每个隐蔽处都潜伏看人,唔,那些小子们的兵刃尚在映看日光闪闪发光呢!”
邪神一笑道:“卫老侄,这等布置,比你长离岛的防卫设施如何?”
长离一枭哈哈笑道:“前辈这下子可要晚辈出丑了,不过么,像凌云山庄这等防备,长离岛在十五年前已经废弃不用了,他们这些小玩意,说老实话,连长离岛的一个前哨岛屿都不如,呵呵,光凭那四季变幻无定的海中暗流,星棋密布的锋锐礁石,一天转变多次位置的大漩涡,已经构成第一道天险了!”
邪神一拍长离一枭肩头,大赞道:“好,卫老侄,你的确不愧是个有眼光,有魄力的一方霸主!”
长离一枭赶忙躬身道:“不敢。”
邪神一抖马□,纵骑而去,边浩然道:“走,吾等循大道堂皇进庄。”
十乘骏马泼剌剌的自山丘顶端奔下,像一阵狂风似的地向凌云山庄,蹄声急剧中,尘沙飞扬。在距离凌云山庄尚有里许路程的时候,路傍草丛中已如飞掠出绝斧客及飞闪二雷,三人轻巧的跃登马背,绝斧客向长离一枭禀报道:“岛主,凌云山庄已被金衣帮包围,昨夜金衣帮已派有好手数拨摸入庄内,并且好似曾经发生接触*看情形,怒江派的人大约又吃亏了。”
长离一枭嗯了半声,问道:“他们双方有发现你们的么?”
绝斧客摇头道:“没有,只差点吃金衣帮方面一个红发老者识破。”
长离一枭疑惑的重覆了一句:“红发老者?”
他没有继续问下去,一行十骑,又加快了速度向前奔驰。
夏蕙仍靠在江青马傍,她用手一掠微乱的鬓发,提高了嗓音道:“哥,怎么没有金衣帮的人出来拦截我们?他们不是都驻伏在四周吗?是不是还没有发现我们?”
江青忍不住笑了一下,夏蕙一鼓腮,道:“笑什么嘛,哼,心想著那位青梅竹马的师妹就要碰面了,是不?”
江青忍住笑,道:“傻丫头,不要胡猜,金衣帮的人又不是眼瞎耳聋,如何会发现不了我们的行踪呢?他们只是不知道我们的来历、意图,所以不愿出面干涉罢了。现在他们必定是采取臂望监视的态度,要知道,在两军交锋之前,任何一方面都不愿在这紧要开头另外树敌,保存实力,静待发展才是上策。”
夏蕙哼了一声,道:“看不出你懂得的还真不少哩!”
江青狂放的大笑道:“好娘子,你日后将会逐渐发觉。”
在二人谈话声中,十余铁骑已迅速接近了凌云山庄的第一栋屋宇,那房屋是青石砌成,十分坚固,又恰如在进入庄内的大道之傍,路口,已完全被叉枝交错的鹿柴封死,无法通过。十骑正已放缓了速度,青石房屋之内一声暴叱,门窗中弓弦连响,无数强弩利箭,已疾如飞蝗般射出长离一枭冷冷一笑,双掌呼轰推出,狂台涌处,射来的利箭已完全被他这暗含混元真气的劈空掌力扫卷折毁,纷纷飞散无踪。青石屋内之人,似是为对方这手内家绝技的显露惊得一窒,长离一枭则阴森森的启口道:“怒江派的朋友听看,东海长离一枭前来拜庄。”
“长离一枭”这四个字,在任何地方都有山摇地动的赫赫声威,都有鬼泣神号的夺魄力量,只听得青石屋内连串响起了五六声弓箭落地的“啪哒”声,继而惊呼哗叫乱成一团,一个苍劲的声音压阻地厉吼了几声,不过,谁也听得出,这吼喝的声音也在微微颤抖呢。半晌,那苍劲的语声又传了出来:“朋友,明人不说暗话,光棍眼里揉不进砂子,阁下你果真是东海长离一枭卫岛主么?”
长离一枭那抹古怪的笑容又浮上嘴角,他冷酷得没有一丝人味的道:“你称本岛主为朋友?嘿嘿,阁下也未免高抬自己了,凭阁下吗?大约还得再历练几年才够得上这个称谓,现在,你们通通滚出来迎驾。”
江青凑上前去,悄声道:“前辈,这说话之人在下听得出他的口音,他乃是本派中处事最为稳重的五师叔“玉笔圣手”曹慕荣。”
长离一枭又缓慢的道:“曹慕荣,希望阁下莫使本岛主动了真怒。”
青石屋内之人一定是惊异极了,他仍然没有出来,却宏声道:“尊驾既知老夫之名,想亦是江湖道上的同源,老夫本当即时倒履相迎,加以款待,奈何敝派正与金衣帮发生全面冲突,为恐连累尊驾等人。尚请尽速离去,日后老夫必当亲自登门谢罪。”
长离一枭明白这藏在青石屋内的玉笔圣手,依旧不相信他就是长离一枭,心中的怒火,已突的升了起来,于是,他唇角的微笑,便越发漾得深沉了。他回头向邪神以目光徵询意见,邪神笑吟吟的瞧瞧江青没有表示,邪神朝长离一枭微微点头示意。
于是──
分持两傍的飞闪二雷,蓦地□身跃起五丈之高,绝斧客陆海亦提著银练短斧,笔直射向那青石巨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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