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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爱到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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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下,辽阔原野上,百虫争鸣中,生力回来了。
雀跃万分的郡主带着轻快步履奔往迎接,连日来的忧心今晚终于可一扫而空,明日不用再呆呆地守在大营外,再不用像个空虚寂寞的无依老人等待死神悄然降临,心情怎能不轻松畅快?
“铁甲兵”知道生力回来,全都蜂拥而出欢呼喝采,小白和耶律梦香当然也不例外。
他们知道生力当日静悄悄离开,必然是为小白即将来临的决战做一些战前准备,立时整个大营都洋溢热情鼓舞的气氛。
可是谁也不会及得上郡主的真心愉快,因为他们都没有和生力尽情的温馨缠绵,也就不会有如坠进深渊地狱的失望折磨,也没有被生力承诺过必定回来,所以生力回来,郡主是最快乐的一个。
也是最伤心的一个。
生力突袭天狗丑人,今夜的确遵守承诺回来大营了,但却是被十人高举肩上抬着回来,个个欢欣的笑脸遽然消逝,就像是发现被抬着的是自己亲人一样,显得好愕然。
郡主更像晴空朗日,本来逍遥翱翔,忽然像被一箭穿心坠下的小鸟般脸色剧变,她顿住了飞跑的脚步,瞧着生力带去的十名战将洪亮、吕宋、钱义、刘明、周奇、伍六、黎头、陈成、何方、张东,把生力抬在肩上奔跑而回,还没来到面前已清晰可见生力一身的刀痕。
“他死了没有?他死了没有?他死了没有?他死了没有?”同一个疑问在脑际轰然响起,反覆的问又反覆的问,依然没有答案。
生力答应过她会活着回来,单是尸体回来的话也不算遵守承诺啊!骗人的家伙!你应该是活着回来的啊!活着的啊,活着的人是靠双腿站立的,为甚么你被人抬着回来了又不是甚么高官皇帝!
哈!你不遵守诺言,郡主却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她向天超过誓,只要此行生力一去不回,她就不管是否有了他的骨肉也要赴黄泉跟他再续前缘,如今一语成谶做人要遵守诺言,就算只是妇道人家,但却对爱情坚贞,说过了便要办得到,郡主不会像生力一样不守承诺。
停住了脚步的郡主忽然转身,从一涌上前的人群中悄然而退,她要静悄悄的离开,离开得愈远愈好,离开得愈远的话愈难有勇气回头,她实在不想求死的心志会被动摇。
回头的刹那,两个人挡在郡主身前,当然就是随后而来的苦来由和寒烟翠,刚才心中的问号又再蓦地升起,她还不知道自己是否怀有生力的骨肉啊?就这样离开的话便会带着疑惑一起离开。
她用哀求的眼神希望苦来由能给她一个理想答案,可是甚么才是她的理想答案呢?是有身孕还是没有身孕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苦来由瞧着她幽幽独目,准备说出答案。
只见苦来由表情木讷地垂下头来,更摇了摇头,一刹那间,一颗晶莹却带着愁苦的泪珠在郡主的独目凝聚,直至眼睑承受不了泪珠的重量才滑下来,她伸手去抹掉,另一颗泪珠又滚下来。
这一刻,郡主知道自己心中所想要的理想答案了。
一抹似喜还忧的笑容出现在郡主脸上,她笑道:“真没用,真是不听话的眼泪,将我出卖了,原来我是想要生力的孩子啊!”
从来泼辣刁蛮的寒烟翠也禁不住哭了起来,她想走过去把郡主拥在怀中好好安抚,但自己有苦来由怜惜,又刚发现身怀大甲,一切都是人间最美好的事情,活脱脱是个幸福的可人儿,相对郡主完美的容貌早已失去,如今连心中最爱也将离开,寄托又落空,两人就似是一个处身天国,一个被锁于地府阴间,任何安慰的话也无济于事。
夜风轻拂,一阵无助的孤苦凄清感觉蓦然升起,冷啊,谁可给郡主一点慰藉,就算是轻轻一抱也好。
郡主含泪抽噎的哀求道:“苦来由大哥……有办法……有办法让我拥有生力的孩子吗?”
这真是个太过分的要求,无论生力是生是死,这个要求断不能由苦来由来完成吧?
苦来由说道:“胎儿在肚内如果不足月,任我医术再高明也不可能探得出来。
”
郡主与寒烟翠的脸上顿时闪出一线曙光,苦来由续道:“郡主,你可能已怀有生力的骨肉,只不过还未足月,胎形未成,所以我才无法从把脉中探得出来。”
那始终是一场欢喜一场空,苦来由忽尔走过去一把拉住郡主的手臂,大步向生力走过去,意态昂然的说道:“有我道医苦来由,就不许美女有烦忧,我要他生的人,绝不能死!”
苦来由拉着郡主穿过围拢一起的“铁甲兵”,走至小白身旁,生力身前,终于可亲睹生力的伤势,那一百多道带着血渎的刀痕映入眼帘,又一次震惊,任谁瞧见也会猜想他一定活不过来,郡主的眼泪如断线珍珠又再淌下。
可是意外地,生力竟然还有气息,虽然气若柔丝,但还是清晰地听到他反覆在说道:
“我……终于活着回来,我……终于活着回来。”
对啊,生力遵守了承诺,没有忘记向小白和郡主许下的诺言,令本来极度失望的郡主又再振奋过来,冲过去把他紧紧拥在怀里,涕泪涟涟,献上奖励他履行诺言的一吻。
郡主哭着说道:“对啊!你终于活着回来了,我们可以生很多很多小宝宝,苦来由大哥说还不知道我是否已有你的骨肉,假如你不活着回来的话,郡主就真的要跟你一起离去了!”
只见生力竭力地张口说话,已经伤成这个样子依然能活着,生力,果然无愧是生生不息,力量无穷。
生力躺在地上,眼光向苦来由瞟去,一副极度失望沮丧的神色,刚想开口说话,胸口一阵翳闷,血气上涌,哇一声便吐出鲜血,瞧得众人惊心动魄,郡主惊惶中用手掩着生力的口,不让他继续吐血。
郡主失神叫嚷,知道生力一息尚存稍稍平复的心情,又一下子如铅坠下,状似疯癫的道:“你没事的,你没事的,不过是吐一口血吧,你很快会好的,待你康复之后我们便一起生更多更多小宝宝!”
噗的一声,本来猛然挣扎的生力忽然静止不动,完了,任谁都知道生力是凭着一股意志支撑回来,刚才不过是迥光返照,生命在一瞬间便要流逝,大家只能同声一哭。
大家都知道,生力的确是活着回来了,但一回来便要死掉。
苦来由望向激愤中的小白,小白立即会意,拔出“赤龙”向苦来由臂上割出一块皮肉,又将皮肉塞入生力口中,小白则将生力扶起来,于他身后按背挺掌,将内力源源输入其体内。
道医苦来由全身发肤皆有药性神效,虽不能起死回生,却有残灯复明之功,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救活生力。
寒烟翠二话不说奔回大营,随即又急步跑回来替苦来由取来插满银针的小包,苦来由取出十枚长长的银针,分刺生力“百会穴”、“膻中穴”、“神庭穴”、“天池穴”等大穴,又以火灼银针,刺激生力回复气血。
耶律梦香急如热锅上蚂蚁团团转圈,她毕生机智聪敏,使毒、解毒的秘学出神入化,但左思右想就是没有一种毒能够起死回生,两行热泪流得襟前衣衫尽湿,生力还是未见起色。
刚才狙击不凡圣子不果而回的朱不三,他最是激动难耐,暴跳如雷,一手便楸着随生力同去的十名战将喝道:“挑那妈的混蛋,我去斩那天狗丑人祖宗九千九百九十九块,要他不得好死!”
朱不三一呼百应,将军、血霸王皆早已备好兵器上路,可是一道金光射来,“赤龙”插在地上阻止他们前进,大家回头望向小白,小白却是头也不回的道:“谁先杀天狗丑人,就是跟我小白过不去,以后也不用再回来!”
小白带着无上的主帅威严下达命令,大家随即不敢妄动,朱不三虽仍有满腔怒火,但也感受到小白的哀痛。
郡主一直只是呆呆地站着,口中喃喃地念道:“我还不能确定是否已有生力的孩子,我还不能确定是否已怀有生力的孩子啊!”
郡主近乎哀求的声音盘旋在每个人脑际,她是那么热切期望能为生力要一个孩子,可是还不能确定是否怀孕时生力就要死了。
这的确是人世间最悲哀的一件事,这样的话生力会死不瞑目。
苍天仿佛也受感动,哇的一声,生力又再吐出一口鲜血,这口鲜血与刚才的意义却是差天共地,只要能吐血,即是生力回复气息,他再一次证明了,生生不息,力量无穷。
郡主听到生力的呼唤,扑上前又把他拥入怀中一边叫道:“生力啊,你还不能死,我还不知道是否已有你的骨肉,你不能就这样死去。”
生力已经伤成这个样子,能再活多久也未可知,可是郡主很清楚知道现在就要带生力离开,她拨开人群吃力地扶起生力,一拐一拐的背着他要离开大营。
苦来由上前伸手拦阻郡主说道:“傻瓜,生力现在不过是以外力延续生命,你就这样带他离开的话,他很快便又会油尽灯枯!”
郡主伸手抹去眼泪,换上坚强的眼神说道:“苦来由大哥,你别骗我,就算让生力留下来,你有多少信心可以把他救活过来?”
苦来由讶然,生力内外皆受重伤,负着这种伤势能从千里迢迢的野外丛林回到大营已经很了不起,与小白费了一番工夫能够给他带来一点气息更是奇迹,要他完好无恙根本不可能,面对郡主的问话他也答不上来。
郡主坚定的道:“别骗我了,生力还是会死掉,与其要你们白费心裨,郡主宁可陪生力走完这一段最后的路。我知道他现在甚么也不能说,但他会等,直到知道我拥有他的骨肉后才会离开,生力就是生力,只要还有未完成的事他都不会轻易离开我。”
生力重甸甸的身体挨在弱质纤纤的郡主背上,眼皮睁不开,话不能说,但身体还是暖的,只有郡主感受得到他的温暖。
郡主苦笑着回头对生力道:“生力,我们走了,我跟你去一个属于我俩的地方。”
郡主伸手推开苦来由,要凭自己一个人带走生力,可是面前又有另一人将她的前路挡住,他比苦由来更有力量要郡主将生力留下。
郡主道:“小白,生力已经为你付出了一切,我不能够再将他交给你,让我们离开吧!
让我们离开吧!”
小白道:“我也不能没有生力。”简单一句话,其中却包含着小白对生力的深厚情谊。
犹记得当日将军从“风流山”招纳生力入伍时,他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子;初生之犊的他一刀斩下归于尽的头颅,兴奋得在大军中雀跃跑跳:“模糊城”一役小白兵败,不离不弃的生力,宁愿跟随小白遁入“一万险”,一切一切又是历历在目。
小白应该比郡主更有资格要生力留下来,要是小白真的不许郡主带生力离开的话,郡主的确不能反对。
可是小白道:“走吧,小白会等生力回来,你要让我确实的知道生力是生还是死。”
此时生力手下的十名战将把小白的神驹大白牵来,目送郡主与生力远去。
大白载着两人的爱,依依不舍离开了。
爱,直到受伤害。
爱,直到他离开。
黄历四月初五 晴
艳阳似火,把大地蒸沸得有如热锅。
大白静静地在大树下等候,树上传来的喁喁细语它似乎听得十分明白,深具灵性的一双眼目偶尔被泪水沾湿,不时发出低鸣,似是在哭。
郡主好不容易背着生力攀爬到树桠上,让生力枕在自己的怀中,口中哼着歌儿,让昏迷中的生力还听得到她的曼妙歌声。
妙韵轻歌把附近的鸟儿都吸引过来,围绕着这对情人飞舞。
郡主安心下来,就陪着生力由晨曦静坐至黄昏。
整日,郡主只和生力说过一句话:“我始终最喜欢你在大树上的样子,你几时醒来?我还要听你的绵绵情话。”
黄历四月初九 阴
骑着大白,郡主与生力来到溪口,此处浓雾弥漫,红桧、银杏、孟宗竹、扁柏多种树木交织出一幅宜人图画。
虫鸟争鸣之声依然不绝,林中土石层层叠叠,古木参天,飞瀑奔泻,清流淙淙,无限胜景使人如痴如醉。
整日,郡主也只是反覆的在问生力道:“你喜欢这里吗?我很喜欢,不如你将来就葬在这里如何?”
生力还是不能说话,郡主甚至乎没有勇气去探他的鼻息。
黄历四月初十 雨
郡主呆坐于大树上,任雨湿遍全身衣衫,双目却依然遥看深邃灰白的天际,恍惚想像鸟儿一般飞翔于天空。
虫鸟不再争鸣,她自己也不再哼歌,大白也不见有泪。
因为虫鸟都不飞来,大白也走了,只有郡主一个人呆坐树上。
她不时用手轻轻抚着肚子,发出会心微笑。
夜里就以夜幕作被,树桠作床,恍惚有两个梦同时在她脑海中。
梦见生力在星空下跟他一起做梦。
两个梦都像星光一样的温柔。
两个梦都像夜空一样的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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