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招要是挨个正中,就算有七个疯玩老人,也是一命归西定了!
疯玩老人绝未料到海难递当真猝下杀手,情急之下,一脚踢了出去!
这一脚就算踢在海难递要害上,海难递一定硬接硬挨,为的是要一举夺掉疯玩老人之命!
只是疯玩老人这一脚,却是向后踢出,踹向倚在树干的唐方身上。
原来在这生死一发间,疯玩老人自知绝无幸理,踢向海难递,也难伤及对方,因怒此事乃由自己对唐方多嘴而引起的,所以这一脚便后肮唐方。
这一脚要是唐方中了,也不致死,疯玩老人危急出脚,力道十分散涣,但因为唐方穴道被封,便无法聚气硬受,所以受伤定然。只是海难递又怎会让唐方承受这无端的一脚呢?
海难递对唐方,连自己手指触沾着了,也怕冒读了对方,何况他对疯玩老人练“童子功”那玩意儿,连他也觉恶心,更不肯让唐方挨上。所以他狂吼一声,意随心主,手随意变,易拂为推,砰地一击,把疯玩老人直推出去。
这下变化,既急且险,若不是海难递素习“左圆右方”不同搏法,断无法变招如此巧妙!
就算海难递认穴无误,一举搏杀疯玩老人,但那一脚依然会踢中唐方,海难递本因疯玩老人语态中辱及唐方,引起杀机,而今却为唐方,易拂为推,将疯玩老人直推了出去。
但若这一拂不是改为推而是击,这一掌击实疯玩老人,也会教他吐血三升,只是对他踢出那一脚,依然无补于事,所以海难递不顾功败垂成,只将疯玩老人推了出去!
这一推力道何等之大,“蓬”地一声,疯玩老人被一股大力撞得倒飞而起,高达八尺,那一脚也等于后撑在树干上,他的脚几乎震折,跌下来是满天星斗,红珠树下的红珠,更是如雨般下。
疯玩老人死里逃生,一摔下来,就呼啸了一声,如狼似虎,如哭如唬,十分怪异。
疯玩老人在爬跌之际,海难递若上前搏杀,犹大有可为,上风占尽,只是他这时一个飞身,抱了唐方,飞退七尺,惟恐被疯玩老人自树上跌下碰到,这时红珠纷落,唐方忽觉自己手臂湿热一阵,原来海难递内伤已然发作,吐了一口血,红珠打在三人身上、发上,衣上,康方瞧得清楚,知得分明,不禁失声道:“你……”海难递却以为唐方嫌他吐血,忙小心翼翼将她身子放在石上,满脸歉疚道:“我不是故意的……”
那边的疯玩老人,第二次发出怒啸来。
海难递见唐方惊惧地瞧着自己,便关切地道:“你怎么了?有没有受伤?”一面说一面咯血。
唐方见他如此痴心,竞为之惊心,不禁问:“你受伤了,不要管我。对敌要紧。”
海难递一听对方柔声说出“你受伤了”四个字时,登时脑门轰地一声呆住了,这四个轻声如珠玉落盘之声,在他来说,是血为之欢歌、骨为之激舞的乐韵。他一时站在当堂,什么话都没有听进去了,刹那间,只觉得为眼前的唐方死百次千次,也是值得了。
但这时疯玩老人已然扑起,欺近他的背后。
疯玩老人无端端给海难递一轮搏命攻击,几乎在送了性命,心中恨极,他撞在树上,一交跌得甚是狼狈,但除了一足被震得有些微破外,并没有什么重大损伤,只是心里怒恨到了极点。
他扑到了海难递背后,双掌一交,便要以数十年修练侦关的罢气劈打海难递。
而海难递此刻心里却正有一千个声音在回响:她在问我受伤没有?她在关心我受伤了没……只觉喜悦之情不知如何表达,一直重复着说:
“唐姑娘,那天我打了你一掌‘芳兰竟体’,我下流、我卑鄙、我无耻,但我一直后悔到现在,希望你不要见怪,不要懊恼我……”
如此想着,竞一直没有说出来,他却以为已经说了千遍万遍了。
这时疯玩老人的掌劲已然攻到。唐方叫道:“注意后面!”海难递仍未回过神来,对“注意后面”四字,一时未解其意。
高手出招,宛若闪电惊虹,是何等快速之事,一刹那疯玩老人双掌已经攻到,但在这时,“左圆右方”八名男女,在男右女左,一齐出掌,十六道掌力,分别抵挡疯玩老人凌厉无匹的两道掌风!
这乾坤八杰的掌力一格上去,只听一阵格格连声,八个人十六条手臂,一齐向弹琵琶般地乱颤了起来!
疯玩老人的脸色,却越来越红润,到了后来简直似脸皮薄得要喷出血来一般。
而乾坤八杰的双手已渐渐内缩,被前力压得不住向后仰倒,唐方瞧在眼里,知道身为“十方霸主”之一的疯玩老人,确有过人之能。
其实“十方霸主”,虽比不上九脸龙王的武功,但能称霸一方。自有卓绝武艺,只是江伤阳、落花娘子、辜幸村等都遇着了更厉害的高手,才致无从发挥。
就在这时,局势忽然变了。
乾坤八杰的双手,又慢慢伸展出去,后仰的身体,又渐渐前趋,疯玩老人以一人力拼八人,初占上风,到得后来,发现自己掌力精纯处尽被一种方形流动的力道所封锁,而内力浑厉处又给另一种圆形回圈的力量消融,如此周旋下去,这方形力道和圆形劲逍,渐渐将自己发出去的真力反击过来,这一股难以匹御的大力,当真不是疯玩老人接得下的。
疯玩老人已处在下风。
这时海难递也已清醒过来,正要出手,但在这时,呼啸四起,四面八方,都有人扑过来。
海难递大喝一声,左圆右方,一下子已搭上了两人,将其击得重伤,便立即又有三人围攻过来。海难递递招变招,见招拆招,东候西突,诡异元常,砰砰砰三声,又将三人击倒。
但他立时又被四人包围了。
原来这些人都是北方霸主疯玩老人的手下,纷纷赶来救驾。此刻疯玩老人己被“左圆右方”、“乾坤八杰”的奇功扣住,胜败尽在海难递跟疯玩老人手下的交手上,海难递虽受内伤,但抖擞神威,只见他左手圈圆不绝、周转自如,大圈、小圈、粗圈、细圈、平圈、立圈、正圈、斜圈,圆圆化圈,右掌却大方、小方、粗方、细方、平方、立方、正方、斜方,方方成格,掌掌或正所斜劈,不消片刻,已将四人打倒。
只是这时又拥来七名疯玩老人座下高手,海难递奋力接应,拼得一回,已击倒二人,但因为内息不调,伤势严重,一时便无法解决其余五人。
他无法速战速决,敌人便越来越多,又赶到了三人,八人合战海难递,西方霸主海难递便很有些力不从心了。
“左圆右方、乾坤八杰”本来转劣为优,渐渐已占上风,疯玩老人越来越力竭,他平时妄自尊大,每次与人交手运气“童子功”,都满脸通红,他的手下们并不知道他已处在挨打局势,加上他平日自恃惯了,而今跟几个并非主要的人交手,谁也不能上前相帮。这一来,疯玩老人心中暗暗叫苦,但又苦于喊不出声,只要叫出半声。“童子功”真气便破,只会死得更快。
而他的手下们,还只敢先缠住海难递再说。这时又来二人,西方霸主虽以方圆拳掌并发,打发掉一人,但敌人已增至九人,海难递左细右支,屡遇险招。
这时的战局是:西方霸主海难递与九名高手作战处于下风,而疯玩老人和乾坤八杰拼掌却命在危殆。
可是局面却有了变化。
“乾坤八杰”中的人见海难递遇难,彼此相觑一眼,似下了极大的决心。
这八人只要再消半炔香的时间,就可以“左圆右方”的劲气流转方式,将疯玩老人的“童子功”逼了回去,但是挨不到一盏茶光景,海难递就可能伤在那九人手中。
“乾坤八杰”脸上都忽生起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而且,又有说不出的依恋。
这时,站在对方掌力最前面的两人,左边是女的叫海阿事,右边的是男叫海阿背,两人脸上都现出无比坚毅的神色来。
只听一声大喝,其他三男三女都向前倾了一倾,将力道全印在前面一人身后,便一齐撤掌向后弹飞出去!
本来前面由海阿事左掌盖在右掌背上,右掌贴在疯玩老人右掌上比斗真力,而其他三女,一个接一个,又掌贴往前面那人的背心,将掌力源源不绝地转了过去。而海阿背也是一样,右掌搭在左掌背上,左掌跟疯玩老人的右掌对上,而其他三男,也将功力一个传一个输入他背上,现下突然之间,其余六人,将功力涌至两人背上,然后一齐抽掌离开,只剩下了阿事、阿背二人力拼疯玩老人的掌力。
初时六人挣脱时曾将余力注在二人身上,所以八人虽去其六,但八下二人反而一挺,掌力压下,力生万钧,疯玩老人心口一痛,已被反挫之力伤及内腑。
但跟着下来,劲道锐减,疯玩老人怎肯坐失良机,运劲全力反吞,登时如暴雨狂风,阿事阿背二人微弱的力劲,如风雨孤舟,飘荡不己,随时随地有被巨浪惊涛拍打得支离破碎之虞。
但是其他六杰,飞快地闯人海难递的战团中,迅雷不及掩耳地杀了对方的六名高手。
剩下的三名敌手,两个给海难递击毙,剩下一个,眼看厄运难逃,这时又涌现了六个北方霸主的部下,扑杀过来。
这六人和乾坤六杰血战在一起,杀得难分难解,海难递这时把仅存的一名敌人也杀了,回头一看,只听两声哀呜,阿背阿事口中,齐齐狂喷出一道血箭,全身都瘫软了下来,身上骨节,寸寸碎裂!疯玩老人的“童子功”,以无匹大力,震碎了他们两人的心脉。
海难递见两名手足掺死,狂嚎一声,就要扑上,疯玩老人好不容易逃过大难,大有脱力之感,再也不敢恋战,撮啸一声,逃逸而去。
疯玩老人一逃,那六个救助北方霸主的高手更加倒霉透顶,主帅已去,本已胆战心惊,加上海难递参人战团,不消片刻,六人尽被歼灭。
大敌既去,“乾坤六杰”一齐搂尸痛哭,海难递也在一旁暗暗垂泪。唐方目睹适才一场大战,一一瞧在眼里,对西方霸主的一干兄弟为义舍身,心中有些感动起来。
当年之日,唐方也是跟着萧秋水和一干兄弟:铁星月、大肚和尚、林公子、李黑、陈见鬼、商俊龙、施月、胡福等人,他们彼此的深厚情谊,以及共同经历,更是可歌可泣的,虽然到最后,各奔前程,而部分因利忘义,而不借作出叛逆出卖兄弟的事来,唐方想到有些人的反目成仇,狠辣手段,背义反噬,心中就一阵刺痛。
也许这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但唐方在萧秋水身后知道哀荣冷暖,对海难递及其几个手足情义,更有一份情切的关心。
海难递对敌虽心狠手辣,行事乖辟,但却脸冷心热,此刻垂泪向倒卧在地上的二人道:
“阿事,阿背,都是我,害了你们……”说着内心创痛牵动伤势,口角又溢出血来。
乾坤八杰中的阿门道:“老大,您也别伤心,我们为你尽力,是天经地义的……”
刚亏道:“老大还是速撤离此地好,你已经受伤,我们人手又有折损,若疯玩老匹夫再纠众来犯,那更不好应付。”
海难递猛想起唐方,不可让她受累,当下道:“好。我们先安葬他们,拜祭之后,即赴蜀中,大概一大半路程也就到了,沿途小心老匹夫暗算,尽少生事为要!”
北方霸主疯玩老入门下人数远较海难递为众,何况今天西方霸主海难递只带了八名精英出来,现已牺牲二人,当竭力避免与北方霸主卷土重来的遭遇战。
海难递转过头来,道:“唐姑娘,我们这就往唐家堡出发:可好?”唐方虽然役理睬他,但海难递已从唐方的眼神里第一次感觉到没有敌意的温柔。
到了次日,他们抵达了离唐门百余里之地“垩日”高岗,已经入夜,所以解马在客店歇脚。
这一路来,海难递对唐方处处新生尊重,绝无过分逾矩之处,乾坤八杰暗伤友好之亡,但对唐方,也悉心照顾,无微不至。
唐方盥洗之后,被扶至一间大房休息,唐方可不喜受人摆布,便说:“你们何不解开我的穴道?”
这时她由三女替她洗身沫浴过后,鬓发微湿,走过饭厅,对海难递冷冷说出了这一句话。
西方霸主早已把全间客栈包下,正与三男杰在商议进发路线,刚刚有一个公子哥儿打扮的人和二名书僮要进来投宿,已被他打发出去,后来海难递觉得来者有些古怪,四人便商议起来,唐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海难递抬起头来,只见唐方沫浴过后更加清丽的脸庞,微湿的发誓,清秀得像一朵雨后的白花,一刹那间,海难递觉得这就是他毕生以来所见过最美的女子,以前不曾见过,日后再也不会见到。
他随即想:他若玷污侵占这女子,他就会失去她了。但他又立刻想:他若玷污这女子,会后悔终身的。这两个想法迅速地自他脑海中打了一个又一个的转,好像麻索般乱在一起,海难递心里乱到了极点。
但是他立即看到了唐方清晰明亮的眼光,唇边带有一丝不屑,他整个脸立即热辣辣了起来,只知道自己这等想法何等卑污,实没有资格跟她在一起。所以他立刻避开了眼光,站起来说:“如姑娘不见责,我解开姑娘穴道便是。”此话一出,他心中大大恼悔,生怕一解唐方穴道,她便要离开,而自己则恨不得跟她多相聚片刻也是好的,于是便说:“待到了唐家堡,我便解开你穴道。”
唐方知他不肯答应,也不多说,举步走上楼去。这时抱残所封的穴道已过二天二夜,劲力渐消,她已勉强可以行动,但身体里丝毫发不出力量来。
阿逆、阿天、阿行扶她上房间之后,本要换件衣杉,唐方总觉不好,便只披了件宽袍,三女服侍她躺下了,三人相觑,眼中流露异色。
唐方见她们有情有义,心存好感,便问:“有什么事,尽说好了。”
阿行左看右看,忍不住第一个先说话:“唐姑娘,奴婶有些话儿,心里想说,说出来又怕不得体,姑娘别见怪。”
唐方素来不摆架子,在唐门年纪虽轻,辈份却高,也从不对下人疾言厉色,便笑着道:
“今天偏劳了几位服侍,心里好生过意不去,什么奴婢不奴婢的,以后再也不准这么称呼。”唐方笑了笑又说:“有话就直说好了。不可拘世俗之札。”
三人听了很是感动,终于阿逆大着胆子道:“是姑娘准允,奴……”唐方瞪了她一眼,阿逆改口道:“我才敢说的……”唐方笑道:“说吧,支支吾吾算什么?”
阿逆期期艾艾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道:“海老大对唐姑娘……是一片真心的,难道姑娘不知?”唐方一愣,没想到她居然提出这种事情来说。
阿天见阿逆结结巴巴的,始终说头没尾,心里着急,便接过了话题说下去:“海老大对唐姑娘一片痴心,我们看了姑娘样貌人品,也钦慕欢喜……遗憾的是,姑娘对老大好像……
我们做奴婶的,很希望妨娘与老大能珠联壁合,配成一对……”
听到这儿,唐方再也忍耐不住,斥叱道:“是海难递叫你们来说这些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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