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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人心惶惶。
特别是武三思这等人虽依然以奴颜婢膝之相继续讨好追随张氏兄弟,为他们效尽犬马之劳,但对女皇如此偏爱张氏一族心中还是颇不舒服的,因此渐渐地将立场也移近了李氏家族。他要对所有在未来有可能成为君王的人都一样地百般奉承。他既要常去张氏兄弟的府上,也要常来探望东宫的李家太子。
而皇室中另外一些正直的人们,则对女皇在年近八十的高龄上,竟还会如此昏聩地沉溺于与美少年的宫帏风流而十分反感。他们认为那是对他们皇室尊严的损害,是对他们家族名誉的羞辱。尤其是女皇的那些孙儿孙女们。他们年轻气盛,不能忍受老祖母的风流艳事。而正直善良的皇太子孙李重润便由此而丢失了他美好的前程。
其实李重润在说着什么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他的结局,当然也没有想到他似锦的前程。他毕竟太年轻了,还不懂得宫廷的险恶与丑陋,更不了解他祖母的性格和为人。他因他的皇太子孙的位子而过于自负了,他竟然不识时务地认为这个年近八十的老太婆没有什么可怕的。他不必避讳什么,至少在自己的家中,他有着可以自由批判他祖母的权力。
于是,在一个夏日的夜晚,皇太子孙李重润兴致勃勃地来到了洛河对岸他的同父异母的妹妹永泰公主李仙蕙的家中。当年只有十七岁的永泰公主年轻美丽,又因为刚刚怀有身孕,更平添了许多少妇的妩媚。永泰公主下嫁的是已故武承嗣的长子魏王武延基,他们的姓氏不仅显赫,洛河岸边的宅第自然也十分豪华风光。邵王李重润常来探望永泰公主,他对这个美丽温柔的妹妹从小就怀了一份很深的情感,另外,他同魏王武延基也算是要好的朋友。他们天真无邪,志趣相投,无话不说。于是他们自然而然地涉及到了令他们感到不堪的祖母,以及祖母百般宠爱的那两个与他们年纪相仿的男妾。
其实有如此背景的年轻人私下里对祖母与二张变态的关系议论几句又有何妨?他们议论是因为他们实在不能理解祖母令人恶心的行为,是因为不堪忍受街头巷尾黎民百姓们对女皇肆无忌惮的诋毁。朝野上下对女皇宫帏之乱的那些肮脏的话语几乎淹没了他们,使他们抬不起头来。
然而,他们却想不到隔墙有耳。
他们议论的内容很快便传到了奉宸令张易之的耳中。
也是在同一个夏日的夜晚,女皇被中原大地上夏夜的炎热煎熬着。她睡不着。她很焦躁。于是她在夜半时分只好叫醒张易之为她抚琴唱曲。在影影绰绰的寝殿中,那白色的纱帘在呜咽的古琴声中轻轻地飘着,偶尔会露出女皇那张半醒半睡的脸……
为什么会如此忧伤?
女皇被忧伤的乐曲感动得更无了倦意。后来女皇干脆下了龙床。她迈着蹒跚的步履走到了正在弹琴的张易之身边,用枯瘦的手抬起了他满是泪痕的脸颊。她在夏的暗夜中感觉到了易之脸上闪动着的那迷人的泪光。琴声戛然而止,余音绕着寝殿的画梁。此时的张易之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张易之,他已经学会了该以怎样的方式去索取他想要的东西。他流泪。流泪并且抽泣。他在女皇的怀中不停地抖动着。于是女皇更加心疼,女皇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到了龙床上。
于是,李重润、李仙蕙、武延基的议论被添油加醋浓墨重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呈现于女皇的面前。女皇把张易之更紧地抱在胸前。她觉出了那个男人的热泪正透过她的衣服湿润着她的肌肤。一种似曾相识的情景。她突然想到了那个满脸是血满身是伤的薛怀义当年也就是这样委屈地躺在她的怀中……
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不允许我有男人?
为什么总是欺侮我的男人?
既然她坐在了那高高的皇椅上。
那么她的私事她的宫帏风流就该是一个禁区,是任何的他人摸不得碰不得的。毕竟这就是女皇一触即发的痛处……
这是个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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