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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说了,就这么办!”老钟断然地下了命令,且把手榴弹弦套上了手指,“记着,看我没有事时,你再跑!”说罢,嗖嗖两声,手榴弹隔墙飞去。

  他两个一蹲身,又退回小夹道里了。

  “轰!轰!”东院里烟尘爆起,土块“刷啦啦”直落到苇子上来,登时是一片跌撞奔窜和嘶叫哀嚎的声音。果象老钟所计算的:北屋里三个鬼子呱哒呱哒一阵乱跑,直窜出栅栏门去了。老钟叔不敢怠慢,眼神朝小嘎子一溜,“噌”地蹿了出去。在栅栏门后略一了望,唿唿地带起一阵风,眨眼之间,已没入了苇塘。小嘎子影在栅栏门后,两边一瞧,咦,果然没有人发觉,撒丫子往外就蹿。可是,刚刚跨出门口,就听见一声断喝:

  “站住!”

  小嘎子一回头,了不得了!有两个“白脖”打街口拐了出来,后头还跟着三四个。小嘎子不能跑了;再跑,就会把敌人朝老钟引了去。怎么办?他心头一动,翻个身奔了“白脖”们跑去,一面急惶惶地喊:

  “老总老总,那边响了俩地雷!”

  那几个小子立刻炸散了团儿,吃惊道:“地雷,在哪儿?”

  “那边,祠堂里头。”小嘎子指着说。

  “走!领我们看看去!”那个长着“珊瑚镶边”一对烂眼的小子,拿枪一杵(chǔ),喝他头前带路。小嘎子正巴不得把他们引开,忙领他们奔了韩家祠堂。真是机会凑巧,刚刚走到门口,就见从里头抬出两个血淋淋的“白脖”来。烂眼的小子就问:“是地雷炸的吗?”回答却说:“什么地雷呀,从西院投来的手榴弹!”说着,另一股敌人直朝老奶奶的院子圈上去。那个“红眼儿”把烂眼一翻,瞪着眼珠子吆喝说:

  “啊哈!手榴弹嘛你说是地雷!瞧你贼诡溜滑的这样儿,八成是你扔的吧?”

  小嘎子一挺脖梗儿,也瞪圆一对小眼睛说:

  “我才没有扔呢!我光听见轰啊轰的乱响,谁知道是地雷还是手榴弹哪!”

  “嚄!你他妈还挺硬啊!”又一个“白脖”喝叫,“天生他妈八路变的,把他看起来!”

  “走,”那个“红眼儿”捣他一枪把,赶他上韩家大院。

  这韩家大院原是“村公所”所在地,坐落在大街路南的大圆楦(xuàn)门里。敌人每次来,都把指挥部安在这儿。“保甲长”和“联络员”们也就在这儿支应。当小嘎子被押进来的时候,里头鬼子“白脖”们拥了一大群,有的在葡萄架下喝酒,有的围着八仙桌子点钱,有的在打人,有的在宰鸡……

  “保甲长”急急忙忙,上菜烫酒,里外穿梭。小嘎子刚进得二门,就听村西“劈劈啪啪”,一阵子乱枪,听声音,就在苇塘附近。他心里不觉一翻,“机楞楞”打了个寒战。可是,那“红眼儿”把他盯得很紧,动弹不得,只好悄然坐在台阶上,伸手把墙根里一只大黄狗——就是韩家那只名叫“小虎”的看家狗——引到眼前,给它胡撸毛儿;一面频频地偷眼溜着门外。

  不一刻,一群鬼子卡卡地涌进大院。随后,一伙“白脖”押着个血淋淋的人,五花大绑,一瘸一拐地走来:黑不楞的粗大个儿,密丛丛一嘴胡子茬,脸膛红紫,两眼放光,不是老钟还是哪个?

  “哇”的一声,小嘎子从台阶上倒撞下来,满地上打滚儿绞龙,叫天般哭起来了……

  【四】

  日头落下去了,天色黑将下来。鬼子“白脖”吹起号,把老钟拴在大洋马上,拖着两个鬼子死尸,进城去了。

  原来看着小嘎子的那个“红眼儿”,见他跌在地下,半疯半傻地哭喊,心里一时短了主意。村里的“联络员”纯刚大伯,忙乘机说他是羊癫(diān)疯,一犯三天不省人事。又加上不少好话,才把他保下来。

  然而,他自己虽然脱险,老钟叔的被捕,却象连他的灵魂儿也带走了。

  特别一想到老钟叔临走时,仿佛根本不认识了一样,竟连眼神也不曾递来一个,就更哭得缓不上气来。幸而纯刚大伯劝他说:“孩子,还不回家看看奶奶去!鬼子都走了,光哭有什么用?”这才迷而搭怔地流着泪,回家来了。

  刚刚进得小院,就听见凄楚的一声“哎哟”。小嘎子头发根子一立,喊着“奶奶”,急急往里赶。果然,老奶奶躺在地下的黑影儿里,正吁吁发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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