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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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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再去吧!”朱伯伯拦住我说:“糟蹋得不象样了,有什么好看呢?别着急,听说你全家都在你表妹的姨母家里,那边倒是过得去,也许个把月就要搬回来的。” “不!我要去看看!”我执拗的说:“今夜里我还要住在自己家里。” 朱伯母看我的意思很坚决,忙着叫小兰点起灯笼,领着我叫开了门。走进第一道院落,就觉得阴气森森,甬道上已经长满了湿滑的青苔,客厅的大门加上了锁。我只能隔着窗户,看到些蛛网鸟粪,断轴残器。 后院更是荒凉,两边厢房已被风雨侵蚀得破旧不堪,堂屋的门用砖石堵实,大概留下的家具,都放在里面。最后的一个小院,是我的书房和花园,书房里面只剩下破烂的桌椅,地面上还散落着童年时写字的拓本和破笔。 花圈更不像样子了,花盆变成了鸟巢,葡萄架爬满了桔藤,石凳旁也长满了荆棘—— 往事如烟,一身如寄。多少年来魂牵梦绕的情景,如今都在现实中粉碎了。从后门走出来,已经是满天星月,我对小兰说:“小兰妹妹!请你代我向你的父母道谢,现在我就要回到县城里。” “等到天亮再去不好么?” “不!我实在不能在这伤心的地方再停留一夜。” “你到那里去呢?”她怔怔的说:“这是你的家,爸爸不是说,你家里的人也快要搬回来了吗!” “等不及了,我急着要看他们!”我叹息的说:“你没有离开过家,这滋味你是不知道的!” “是的,这里也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家破、人亡。” 小兰也深深的叹一口气:“好吧!我送你上路吧!你不是骑马来的么?” 绕过了草坪,又回到那棵大树下。马夫已经在树下睡着了,我叫醒了他,要他准备上路。忽然,我想起一件事,背着小兰,从口袋里掏出一卷钞票,用一块手绢包好了,递给小兰说:“请将这包东西交给你母亲,这是我从远处带来的东西,表示我一点心意罢了。” “谢谢你!我们还没有好好招待你呢!” “这已经使我心满意足了!”我匆匆的说:“还有一件事要托付你,希望你转告你的父亲,请他找人将阿兰姐的坟墓好好修一下。” “嗯!”她低头的说:“你放心好了,我们一定替你办到的。” “还有,”我又向小兰说:“请你明天摘几朵鲜花放在你姐姐坟墓上,向她祷告一番,就说我回来了!” 小兰默默的点点头。 “那么,”我拉好了缰绳,骑在马背上:“再见!小兰妹妹!” “我也有一件事情拜托你!”小兰低下头,吶吶的讲不出口。 “什么?” “你可以看到你弟弟吗?”“当然啦!”我奇怪的看着她:“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什么!”小兰吞吞吐吐的说:“你说这样告诉他好了,‘天上的星星在想念他,’他就会明白的。” “小兰!”我惊惶的说:“你们——” “我们不像你和姐姐那样!”小兰提着灯笼,转身跑走了。 “他们又在恋爱了!”抬起头来,看苍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繁星。一剎那间!我想起了阿兰姐和我往日游乐的情景,现在,这一对小儿女又再演着我们的故事。 是喜剧的开端?还是悲剧的收场?在伤感中,我茫然的扬起了马鞭。 【七十】 第三天中午,我拖着疲惫的行脚,赶到省城。 这一回,我不敢再冒失的径到秋明的姨母家里,八九年的变化,谁敢料想他们有什么意外的遭遇。如果要碰到舅父全家也在那里,说不定要对我发起脾气;当着母亲面前,我实在没有勇气来忍受都样尴尬的场面。 在车站附近,我盘桓了将近半个小时。正感到踌躇不定的时候,忽然发现墙壁上贴着许多招生简章;其中也有母校的广告,我看到校长已经更换了谷冰生先生。 “啊!原来谷先生还在这里,而且当起校长来了!”我自言自语的叹息起来:“不就是那个绰号老尼姑的女指导员吗?” “我可以先去看她,请她说人打听一下——”我想。 “嗯!也许她跟秋朗的姨母还有来往哩!不是吗?记得我那年生病的时候,秋明不是陪她的姨母到学校里来接我吗,当时她和谷先生就认识了——” “是的!她一定愿意帮助我——” 思忖了一会,我毅然的改变了原先的计划。将行李寄放在车站附近的客栈里,到市场中买了一些糖果和衣料,准备当作礼物送给老尼姑,也叫她高兴一下。匆匆的买好了礼物,我毫不犹豫的向学校跑去。 葱郁的柏树,褪了色的红墙,一别九年的母校,也显得苍老了许多。学校门口有几个工人在修建围墙,大概是休假的日子,学生们三五成群,在附近马路上悠闲的散步。我希望能在他们中间发现一两个旧日的同学,但是;看看他们,再看看自己,又不禁哑然失笑。是的,长江后浪推前浪;隔了这么久的时间,当时年龄大的同学,现在都可以带儿子来上学了。 学校的环境是熟悉的,我知道从什么地方走进去最为方便;于是我不要校役通报,就大摇大摆的从围墙的缺口走进去。一直走到谷先生的寝室门口,敲着窗户,我轻轻的说:“喂!校长先生在家吗?” “做什么?”果然是谷先生的声音,她在房间里发起脾气来:“你这个学生真不懂礼貌,现在是我休息的时间,知道吗?” “知道!”我笑着说:“几千里路跑来看你的老学生,客气点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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