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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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许士通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5年第4期  通俗文学-市井小说

  大管呜呜咽咽,唢呐悲悲切切。催人泪下的传统器乐曲大悲调的旋律,伴随着亲人们的撕心裂肺的哭诉声,把悲痛和哀思生动、形象、深刻地抒发出来。

  眼中流出的泪水是相同的,对死者的称呼却不同。那哭爹的是孝子,哭老师的是学生。这是给第八中学的赵老师出殡。

  时代在变,出殡的习俗没有变,人们看热闹的兴趣没有减。今天来看出殡的,却不同已往,人们长了见识,大开了眼界。只见那上了深红大漆的棺材两侧,各有一个洞,死者的两只手分别从两个洞里伸了出来。

  祭奠仪式开始了,亲人们按先后顺序给死者叩头跪拜。轮到邻居王大伯了,他未曾叩拜已是泪湿前襟。他来到棺前大声哭诉:“赵兄啊,好人不长寿。我该替你呀!一辈子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把节省下来的钱全部用来资助了贫困生。我那儿子要不是你接济也上不起大学呀!”王大伯抹把眼泪,把棺木拍得山响。“你一辈子没得好啊,现在是啥年代了,你还穿补钉摞补钉的内衣。你可不该走啊!你那清清白白的人格影响了好几代人啊……”王大伯忘情地哭诉着,上前弯腰将死者的手紧紧攥在自己的双手里。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一个年过花甲的人泪飞如雨。

  仪式主持人怕耽搁出殡时间,便劝他节哀。王大伯给死者磕了两个头,这才用孝帽子抹着泪回到了看热闹的人群。

  这时,一个戴着近视眼镜、身背照相机的、长相很斯文的年轻人来到王大伯跟前,很有礼貌地问道:“老人家,死者当了一辈子教师,怎么还用这破棺材?”

  “小伙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听你这口音,也许不是本地人。”王大伯一字一板地说。“这棺材是赵老师的几个学生在赵老师病危的时候买的。赵老师说死后要实行火化,不让浪费钱财,几个学生坚决不干,说老师要是不答应,他们就跪着不起来。也是老师疼学生,就勉强同意了。但老师提出一个条件,必须把他的两只手从棺材里露出来。”

  年轻人疑惑不解:“这位老先生究竟是表达什么心愿呢?”

  “我想你会猜出来的。”王大伯说。

  听到他俩的对话,跟前的人们议论开了。有的说是两袖清风;有的说两只手干干净净;有的说这是空着手走了。王大伯插言:“你这句话不错,赵老师的棺材里带走的是一根教鞭。他说如果有来世,还要当老师。”

  听着见仁见智的议论,年轻人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深有感触地说:“一辈子传道、授业、解惑,临终还不忘自己的职责,这是多么崇高的思想境界!”他拨开众人,端起了照相机,焦距对准了露出双手的棺材,轻轻启动了快门。

  这个年轻人是个摄影记者。第二天,市委机关报在显眼的位置刊登出了题为《手》的彩色照片,并且加上了编者按。

  这幅照片,成了哲理的载体,给人以思索和启迪。一时间,小城如沐浴春风,人们如醍醐灌顶:为希望工程捐款的人多了,热心于公益事业的人多了。

  后来,这幅照片还被评为全国艺术摄影金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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