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别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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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李 全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5年第12期  通俗文学-乡土小说

  瞎子张老汉搬了张凳子坐在院门口,两只浑浊的眼睛直望着远方。他在等待哑巴儿子张小山从城里回来。哑巴张小山进城打工有好几年了,但从没回家一次。

  这天,是张老汉第六百七十八天坐在这里。太阳快下山时,张老汉还没有离开的意思。这时,村西头的刘二狗走了过来,对张老汉说:“大叔,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说我带谁来了?你儿子张小山。”

  “你就别骗我了,连这句你一共说了六百七十八次了,我才不相信你的话呢。”虽然张老汉这样说着,他还是激动得站了起来,用手往前摸,却扑了个空。刘二狗赶紧走过来扶住张老汉说:“大叔,阿山还没有回来,我不该骗你。不过……我想,快了。”

  张老汉一下子显得没有刚才的那种激动的神情。刘二狗把张老汉扶进屋里,劝张老汉不要急,张小山迟早要回来的,只是张小山的工作特别忙,一时回不了家,让张老汉再耐心地等待几天,等村里有人进城时,把张小山叫回来。

  张老汉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张老汉还没有起床,刘二狗就跑来了,对张老汉说:“大叔,村东头的马坤一早进城了,我让他去叫阿山了,这次阿山肯定会回来。”

  张老汉苦笑了一声,说:“二狗啊,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你就别骗我了。马坤能把他从城里叫回来吗?他知道进城的路吗?他还不是与我一样是个瞎子。”

  张老汉的话说得刘二狗有些不好意思,他撒谎太没有水平了。怎么不说是王小明进城,而是说马坤呢?见张老汉知道自己在骗他,刘二狗不由鼻子一酸,说:“大叔,你放心,我后天要进城去一个亲戚家,我亲自去找张小山,让他跟我一起回来看你。”

  第三天傍晚,刘二狗真的带了一个人来到张老汉门口。老远,刘二狗就大声喊张老汉:“大叔,你猜猜,我带谁来了?是你儿子张小山。”

  张小山走到张老汉身边,跪在张老汉面前,不住地磕头。刘二狗在一旁解释说:“大叔,阿山在比划说,他这些年在城里工作太忙,一直没有时间回来看望你老人家,现在,他要接你到城里去住。他还不住给你磕头认错呢。”

  张老汉摸着张小山的脸上说:“回来说好,回来就好。阿山,你也瘦了很多,在外面要多保重身体啊。看我一眼就已经尽了孝心了。”张老汉又对刘二狗说:“你让他回去吧,他工作忙,我也不留他了,他能回来看我一眼我就满足了。”

  张小山在张老汉面前磕了一个头,留下一大笔钱回头就走了。张老汉听着刘二儿与张小山远去的脚步声,脸上有了泪痕。

  第二天,大家再也没有见到张老汉坐在门口了。刘二狗得知这一消息后,急忙来到张老汉家里,见张老汉躺在床上已经奄奄一息了。张老汉吃力地把那叠钱递给刘二狗说:“二狗,我的时间不长了,你把这些钱退给王小明,我知道你安排王小明来冒顶阿山,是想让我放心。”

  刘二狗拿着那叠钱想解释什么,张老汉又抢先说话:“二狗,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就别骗我了,我的眼睛在前些日子就好了。在我死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阿山到底怎么啦?为什么要让王小明来冒顶阿山呢?”

  “大叔,你……”刘二狗眼里噙满了泪水。他该怎么向一个快要离开人世的老人说明事情的真相呢——阿山在城里杀了人,被判了死刑,已经在两年前就被执行枪决了,还是他刘二狗去收的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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