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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辞与语言陌生化
作者:俞允海
修辞是一种语言艺术,其目的就是通过修辞手段的综合运用,达到最佳的表达效果。修辞讲究在语言运用中,变习见为新异,化腐朽为神奇,传递鲜活的感受,制造令人震惊的效果,这是修辞艺术中的普遍现象与基本规律。为了达到预期的修辞效果,人们会使用各种各样的修辞手段;其实,修辞学中讲究的各种修辞手段的运用其本质是语言的陌生化。
俄国形式主义学者什克洛夫斯基在论及陌生化问题时指出:“艺术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使人恢复对生活的感觉,就是为了使人感受事物,使石头显出石头的质感。艺术的目的是要人感觉到事物,而不是仅仅知道事物。艺术的技巧就是使对象陌生,使形式变得困难,增加感觉的难度和时间长度,因为感觉过程本身就是审美目的,必须设法延长。艺术是体验对象的艺术构成的一种方式,而对象本身并不重要。”
一、语言熟知化与语言陌生化
语言是交际工具。日常语言按照约定俗成的规则组词成句,其目的是让受众容易了解与接受。《荀子·正名》说:“名无固宜,约之以命,约定俗成谓之宜,异于约则谓之不宜。”对于约定俗成的语言,人们只能接受它,遵守它,不能随意地改变它,否则,就会发生交际混乱。“从认知的角度说,人类知觉的一个特点是,对越是熟悉的事物越是能感知它内部的差异,越容易将它分出不同的种类来。”由此可以断定,只有在约定俗成的原则下,语言的使用才会遵守共同的原则,发挥沟通交际的功能。
斯金纳在《近代政治思想的基础》中说:“我对概念变化的形式有兴趣,我已经把这种形式描写作为修辞的一种特性。这种修辞的目的是奉劝听众接受其所使用的词汇,其实质是让听众接受着他们有争议的行动。”然而,约定俗成的最后结果会导致语言的熟知化,读者对熟悉语言的熟视无睹。在对事物经过数次感受后,人们开始用认知来接受,事物虽然摆在我们面前,我们却对它视而不见。于是人们会对语言产生麻木,语言的交际效能也因而减弱。
语言陌生化正是要不断破坏人们“自动化”、“机械化”的“常备反应”,使人们从迟钝麻木中惊醒过来,以一种新奇的眼光,去感受事物的生动性和丰富性。
正如王安忆在《漂泊的语言》中提到的那样:“所谓陌生化,就是对常规常识的偏离,造成语言理解与感受上的陌生感。在指称上,要使那些现实生活中为人们习以为常的东西化为一种具有新的意义、新的生命力的语言感觉;在语言结构上,要使那些日常语言中为人们司空见惯的语法规则化为一种具有新的形态、新的审美价值的语言艺术。”
语言的熟知化与语言的陌生化是相辅相成的两个方面。在表达过程中,一方面交际者要求语言约定俗成,通过语言的熟知化来达到沟通;另一方面交际者要求语言的陌生化,通过语言的创新来提高交际效能。熟知化与陌生化是语言交际中的两个方面,熟知化是语言赖以生存的根基,而陌生化则不断地增强语言的活力,两者相得益彰,不可或缺。要让语言陌生化,必须广泛应用修辞手段进行语言创新。
二、概念认知和修辞认知
语言的陌生化赋予了语言更大的模糊性和暗示性,开拓了语言的形象空间,丰富了语言的表情达意功能。语言陌生化的实质是让主体从概念认知转变成修辞认知,自动感知变为审美感知。
谭学纯对概念认知和修辞认知作了明确的阐述:“概念认知是一种普遍的把握世界的方式,支持概念认知的是逻辑语境。进入概念认知的概念以一种被规定的语义,指向事物的共性。概念的组合体现事物的逻辑关系,这种逻辑关系是排他的,体现世界的现成秩序,导向熟知化的认知经验。”“修辞认知是一种主体化的认知行为,支持修辞认知的是审美语境。修辞认知也借助概念,但进入修辞认知的概念往往偏离了事物的客观规定性,或者说,解除概念认知的普遍性,激起鲜活的感性经验。同时,进入修辞认知的概念挣脱了事物的逻辑关系,重建了一种审美关系,这种审美关系是兼容性的,超越世界的现成秩序,导向陌生化的认知经验。”
概念认知凭借着习惯化、规则化的方式,在理性分析和经验认定的基础上,使客观事物与语言在人们的眼里变得熟悉,甚至熟视无睹。这是人们认识世界、理解世界的基础。修辞认知具有独特性,每个人都有独特的感受与认知;它还具有敏感性,客观世界的任何一点细小变化都能被人们体察到,并通过修辞活动在语言上加以表达。正是这种修辞活动,人们才对语言产生了一种陌生化的感觉。让习以为常的语言产生异乎寻常的艺术魅力,在平凡中见神奇。这在文学作品和广告等艺术语言中尤为如此。语言的发布者为了吸引受众的注意,必然要克服语言自动化所带来的审美疲劳,他们不会满足于选择大众化的语言模式,让自己的作品平淡无奇、索然无味。相反,他们会突破既定的语言规范和标准,通过疏离、变异等“陌生化”手段,对传统语言实行“暴力突破”,化“已知”为“未知”、变“熟悉”为“陌生”,让语言发挥意想不到的魅力,征服受众。
在艺术作品中,我们时常可以看到“陌生化”语言所产生的魅力。李清照词是语言陌生化的典范,如《念奴娇》:“宠柳娇花寒食近,种种恼人天气”中,“宠柳娇花”一词用得出奇,宋人黄升《唐宋诸贤绝妙好词选》卷十说:“余谓此篇‘宠柳娇花’之句,亦甚奇俊,前此未有能道之者。”“宠”、“娇”本是形容人的字眼,词人不拘旧俗,另辟溪径,将之分别摹状柳与花,赋予它们人的情姿意态。这种柳亦可宠,花亦可娇的不合常情的创新手法与“陌生化”使现实事物变形,赋予常见事理以新的不合常理的含义。从而使人转换角度去接触或感知事物。
广告语言也是凭借陌生化的语言达到打动用户的目的。“广告中运用‘陌生化’技巧,就是通过改变日常语言传播的常规模式或创造出别具一格的新形式来瓦解人们的习惯性反应,用新鲜怪异的语言形式本身来吸引人们的目光,并促使人们进一步探究形式背后所隐藏的广告内容从而达到广告传播商品或服务信息劝导消费的最终目的。”如关于洁净霜的广告:“趁早下‘斑’,请勿‘痘’留。”某网络公司广告的广告:“你来我网,一网情深。”这里的“下斑”、“痘留”和“一网情深”,都是我们从没见过的陌生语言形式,它们在传统的“下班”、“逗留”和“一往情深”的语言形式上加以变化,不仅紧扣广告所要传递的信息,还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流行歌曲也常采用语言陌生化的手段,使语言魅力倍生。流行歌词的陌生化表现为不依赖具体语言中语形与语义之间的约定俗成,甚至十分轻视这种约定。如:
今天的你我怎样重复昨天的故事
这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
——毛宁《涛声依旧》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漂泊
寻寻觅觅常相守是你的脚步
——罗大佐《恋曲1990》
歌词中的语言虽然都是人们十分熟悉的,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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