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草根品名的文化属性
作者:周一农
博,博者不知”(《老子·八十一章》)。可见,对咱们中国人来讲,谦虚是自古以来的美德,交际注重谦敬礼仪,为人讲究谦谨虚己,“儒商”更是成了历代商贾们孜孜以求的形象目标,“狗不理包子”、“叫化童鸡”等民间品牌自然也随之顺理成章地“传统”了下来。这是民族文化的根。
其次,审美中大俗大雅的理念在民问有广泛的基础。怎样看待美、丑和雅、俗,中华民族素来就有客观而辩证的眼光。不仅绘画等艺术有所谓“绉、透、漏”的追求,在乡间民里,“贱名易养”的习俗也一直非常兴盛,比如:
例(8)司马相如小名“犬子”,范晔小名“砖儿”,欧阳修本人并不信佛,却为儿子取名“僧哥”;鲁迅小说中叫“六斤”、“七斤”、“九斤”的人物名字更是比比皆是,在江、浙一带还常有人“接路头姓”(取名前夜差人等候街边,打探过往第一人的姓)为人名;据说,给小孩子取一个令人反感生厌的丑名可以保佑其性命,恶魔就不会来抱走他。
进而论之,在这种大俗质朴的名称中,不光有着一种恬淡、闲适的回味;同时,比之那些浓艳的名称,它还存在着更大的创造空间,比如:
例(9)传说历史上有位姓王的皮匠,制皮发家并盖了高楼,落成之时,很想征得一个雅名以更兴皮业。适逢东北才子王尔琢路过,题名便非他莫属了。王才子一笔下来,“王皮楼”三字跃然纸上,顿时举座哗然;喧闹间,他又加了四点,“王皮楼”出落成了“玉波楼”,全场一片惊叹。显然,没有“王皮楼”的大俗,自然也就出不来“玉波楼”的大雅。
再者,在品牌传播过程中,新异的名称往往更能刺激人们的注意力。前几年,有人从审美心理的角度,研究了汉语品牌的用字频率,排在前16位的字是:
华、达、金、利、龙、新、美、乐、东、中、兴、宝、丰、天、丽、红。(见金敏呈《汉语商业名称的语义探讨》,载《汉语学习》1999年第6期)这基本上反映了我们商业名称的用字风格,符合中国人的思维习惯。可以想象,如果越出诸如此类的遴选圈,在公众面前,就能跳出一个标新立异的形象。这样的例子,古今都有:
例(10)昆山有一家百年饭庄,起初芳名:“天香馆”,因不敌同行的诬蔑和诽谤,不久便销声匿迹,连特色风味“红油爆鱼面”也被讹传为臭泔水“涴槽面”。没想店家咬紧了牙,干脆谐了“涴槽”的字音取名“懊糟”作为招牌。这别出心裁的名称,反倒堵住了同行嫉妒的嘴,也使自己由此声名鹊起,食客盈门。
这里的“懊糟”是个方言词,有两个意思:其一、《现代汉语词典》解释为“懊丧,不痛快”;其二是“腌臜”,在吴方言中是肮脏的意思。
第四,贵族化命名的虚浮引起了公众的普遍逆反。上世纪80年代中叶至90年代中期,我国的品牌命名曾有过一个趋迷贵族的热潮。倘能确符其实,名称叫得响亮一些自也无可厚非,问题是当中掺和了许多杂质;一是崇权,甚至是强权、霸权。像“慈禧酒家”、“中正大酒店”、“刘文彩豆腐乳”,广东某家企业的菜刀产品居然起名“川岛芳子”,这大大伤害了平民百姓的心。记录片《收租院》的编导陈汉元说:
这种人自己没本事创牌子,就借过去僵尸、恶霸地主的名字来树自己商店的名望,即使不是政治上的无知,起码也是艺术或商业策略上的无能!这种完全不考虑历史是非,不考虑对自己后人的影响的作法是极为可笑、可耻的。(见《中国资产新闻》1996年9月13日)二是拜洋,它更多得让人眼花缭乱。前些年,南方某报做了个商品调查,其结果让很多人大跌眼镜:
例(11)我国销量最大的微波炉——格兰仕微波炉,竟有40%多的人以为是中外合资企业生产,有20%多的人以为它是外国产品,只有1/3的人才知道这是一只地道的中国产品。假以这些耀眼名称而出笼的伪劣产品愈加无法枚举。在这之中,一些本来堂堂正正的名称也都被搅得心神不定、黯然失色。人们不得不感慨:贵族品牌,想说爱你不容易。如此氛围中,草根命名就不单单是一个创新品牌,更是一个民心品牌了。
最后,成熟的营销思想把目光锁定在消费主体上。而消费群体是产品效益的重要保证,所以,品牌战略的直接目的就是扩大市场占有率,命名的本质就是服务。从草根品名的这些产品来看,它们大多是老百姓日常生活的必需品。任何背离消费者的权化、洋化和雅化都会让他们敬而远之。比如:
例(12)绍兴原来有种茶叶蛋名叫“乡巴佬”,口味不错,生意也红火:后因觉得粗俗。卖主把它改为“益佳香”,雅是雅了,可门庭反倒冷清了。于是,顺应民心,因物制宜,通过大众化的名称来争取消费者,扩大市场份额,便成了它们面世的最佳选择。
有了上边这些分析和归纳,我们便可以从容地回答本节开头的问题了:当前闪烁的这条草根品名的光带,其实质是中国几千年平民文化在市场经济下的一种投射,商机和规律同在,效益与风险并存,一句话,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从中,我们不光看到了中华民族群体意识的历史积淀,也读得了小老百姓们自由性灵的潇洒抒发,还进一步悟出了品牌文化的自然魅力。之于文化,除了作为品名的标识功能外,它还具有很强的认识和艺术价值。所以,它不但是商品永不消灭的文化载体,也是老百姓居家过日子的独特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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