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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章语法:句法与修辞之间

作者:田英华 黄 友




  复旦大学第五届修辞学沙龙于2006年11月23日举行,来自复旦大学、华东师大、上海外国语大学、上海师范大学、上海财经大学等学校的教师和研究生六十余人参加了这次研讨活动。会上,美国佛罗里达大学屈承熹教授作了“篇章语法:句法与修辞之间”的专题报告,引起了与会人员浓厚的兴趣和热烈的讨论。
  什么是篇章语法?方梅教授有过一个很精要的说明:“篇章语言学是以语言运用为导向的研究,关注交际一社会因素对言谈过程的制约和对语言产品的影响。关注交际一社会因素对言谈过程的制约,形成自身独立的一个门类——会话分析(Conversation Analysis),关注交际一社会因素对语言产品产生的影响,形成自身独立的一个门类——篇章语法(Discourse Grammar)。篇章语法分析是以语法范畴为出发点的、针对跨句语篇的语法现象的分析。它关注不同语法范畴和语法手段在语篇当中的地位和功能,关注交际互动因素对语言表达方式乃至语法手段的塑造。屈承熹先生的专著《汉语篇章语法》就是篇章语法重要的代表作之一。
  修辞学在当今的发展,某种意义上可以说瓶颈就在于研究方法的缺失。一些修辞学者提出应该借鉴语法等其他领域的研究方法。很多学者也认为语法与修辞是有着紧密联系的连续统,沈家煊先生指出语法和修辞可以结合起来,“因为修辞和语法之间没有一条严格的界线。”然而两者之间的桥梁该如何搭建?屈先生在其《汉语篇章语法》中论及:“凡是语言结构的使用几乎都包括在广义的篇章语法之中,对每个形式必先考察其核心语义或功能,然后寻求其所衍生的各种解释。”修辞学研究若不是迷失在一大堆彼此孤立的细节中,而是力图去寻求细节背后的结构关系的话,方法上就与篇章语法很接近了。本次报告,屈先生正是从形式与意义的关系人手,主要以“同义异形”结构为例,说明某些修辞学正需要一次研究方法上的脱胎换骨,而语法、篇章和语用的研究为这种变革提供了很好的参照。
  
  一、屈承熹教授报告内容述要
  
  屈先生在研读一些修辞学著作时,例如最近所读的《汉语修辞学》(王希杰,2005)和《现代汉语实践修辞学》(李维琦、黎千驹,2004),很困惑地发现著者对事例的解释往往不够充分,带有较强的主观性、经验性,缺少上升到一般规律的解释,可以说是“整书举例无数,但是只有零星说明,缺少统一解释”。屈先生抓住其中“同义异形”的修辞问题,试图换一个角度从篇章语法人手对这些现象重新进行解释,揭示出方法对于修辞研究的重要性。
  (一)从零星解释到一般规律
  屈先生发现一些著作中经常强调“规律”及其“适用范围”。但纵观全书,未见一条较为有普遍性的规律,多的却是元尽无穷的琐碎评价,如(本文编码例句皆摘自上述两本修辞学著作,以下不再一一注明):
  (1)我还期待着新的东西到来,无名的,意外的。
  (2)于是在这绝续之交,便闪出无名的,意外的,新的期望。
  (3)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
  (4)我的孩子们,我憧憬于你们的生活,每天不止一次!著者对这些用例是这样评价的:“(1)把‘无名的,意外的’这一定语后置,语势加强了,给人以强烈的印象。(3)‘轻轻的’前一句前置于主语之前,后一句放在主语和谓语之间,这一对比,更显出前置于主语之前的强调意味。(4)在句子内部,变动正常词序,即打破常规,就增强语势。……常规词序是:‘我每天不止一次憧憬于你们的生活’。变动后,强调了频率和程度。”(著者评论,下同)
  对此屈先生认为“强调”、“加重语气/语势”等概念颇为笼统,应该作更具体的认定。以上诸例,有关“词序”,均可用main predicate vs.subordinatestructure来统一解释。如(1)中“无名的,意外的”(3)中“轻轻的”(4)中“每天不止一次”等都是独立的谓语。定语、状语、补语本来是从属结构,取得主要谓语地位以后独立性就强了,于是得到了凸显,因此得到“强调”。又如打破常规可增强语气,为什么呢?可以作进一步的解释:因为打破常规的语序,一定是有目的的,就是要引起人们的注意,而这种超常正是抓住了读者的心理,凸显变异部分,达到强调的目的。
  再如:
  (5)《默》写一位牧师伊勒那支因为专横,女儿威罗自杀,周围的人都非议这位牧师。
  (6)《默》写一位牧师伊勒那支因为专横,致使女儿威罗自杀,遭到周围的人非议。
  屈先生指出:著者认为(5)中三个分句搭配不上,很难形成整体。(6)中则三个分句相互搭配,形成一个整体。可是为什么呢?著者没有说明。其实那是因为原文有三个主语,即三个话题,改文则只有一个主语,一个话题,于是构成一个整体;改文关联词语“致使”的使用使语义更加明晰,逻辑联系更加紧密。进一步指出话题衔接制约着句子与句子的组合以及篇章的组织。
  (二)从感觉经验解释到形式功能分析
  屈先生摘引了书中一些界定为“同义异形”的例子,如:
  (7)台上坐着主席团//主席团坐在台上
  (8)好容易找到了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他
  (9)我想死你了//我想你想得要死//我把你想死了
  (10)这是一件好事//这并不是一件坏事//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这当然不是一件坏事屈先生指出:所谓“同义异形”,其实多半并不真正同义,至少在功能上发挥不同的作用。一般来说,有一个形式就有一个与之相应的修辞功能。(7)中话题不同,信息和焦点就不同;(8)中肯定否定的不同包含了语用原则和语法化过程;(9)、(10)中不同的句式都有语境的选择性,表达的修辞意图和效果自然也不同。因此,屈先生强调,应该结合意义分析形式揭示功能,而不能只作笼统而经验的解释。
  再如:
  (11)“清光一片照姑苏”比较模糊,没有“清光一片照姑苏等处”来得准确。但后者准确的说法,并不是诗歌的语言。前者模糊的说法,却正是诗歌的语言。
  屈先生指出,模糊性是语言的特性之一,我们说话只是把想说的说出来,不必像数学那样准确,因为大家能够根据情境和已有知识来理解它,这里有一条普遍的语用修辞规律——省力原则在起作用。此外,诗歌不一定是模糊的,这种说法容易引起误导,尤其对初学者而言。
  又如:
  (12)如果我能够,我要写下我的悔恨和悲哀,为子君,为自己。
  著者评论:“为子君,为自己”移到述宾短语……之后,意在强调“写”的目的和动机,同时也决定了下文所要叙写的主要对象:子君和我。
  (13)三个女郎谦让着,为了一个座位。(巴金《雨》,良友1936年版)
  (14)三个女郎为了一个座位谦让着。(《雨》,《巴金文集》3)著者又认为:“汉语里状语的位置通常是在主语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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