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3期

谜语:关联与间离  

作者:王 燕




  提 要 谜语是根据人类的认知特点设计的语言游戏。谜面与谜底之间常常通过隐喻联想形成关键。谜语制作遵循两个策略——关联与间离。谜语主要的技巧是文字不重,倚重别解,谜目调节。谜面与谜底对应关系形式:1.合指式:(A+B+C+……+N)→X;2.分指式:[(A→x)+(B→x)+(C→x)+……+(N→X]→X。
  
  关键词 谜语 隐喻 关联 间离 陌生化
  
  谜语,作为一种言语类型,在生活中为人们喜闻乐见,它是各民族感受语言魅力满足好奇天性的人类游戏。谜语带着欢快的心情、发散的联想抒发对事物的观感体验和见识,并以垂询的姿态寻找和等待玩伴。它既有守口如瓶、天机不可泄露的骄傲与矜持,又有迫切的渴望、不耐寂寞的期待和顾盼。二者构成巨大的张力,使谜语拥有无穷的吸引力,“谜”惑着我们。谜语由谜面和谜底两部分构成,谜面作为邀舞者,呼唤谜底的入场。
  
  一、猜谜与寻宝
  
   既然娱乐是一切游戏的本质,毫无例外,作为一种游戏,谜语当然同样以快乐为目的。与其他众多的游戏不同,谜语以语言为手段和表现主体,用语言来游戏。
  谜语游戏与寻宝游戏的原理相仿:寻宝以寻到“宝藏”为终结,以人的寻找行为为游戏主体,寻找的快乐成为游戏的快乐,而因为寻找是包含找到“宝藏”的一系列行为的过程,因此快乐也就蕴涵在寻找过程中,于是这个游戏的快乐又是过程的快乐。
  谜语呢?谜底如宝藏,发现谜底的猜谜过程毫无疑问成为谜语游戏的快乐源泉和寻找之旅,因此,它的快乐也是一个围绕寻找而产生的快乐,是一个历程的快乐。我认为,猜谜以快乐为最大旨归,猜破是猜谜游戏结束的标志,但却未必是快乐的标志。那么,猜谜的快乐取决于什么呢?寻宝游戏中,“藏宝”控制着寻宝的时间与难度,这就意味着控制了快乐的时间长度与获得难度。谜语的快乐来自猜谜时间与猜谜的难度,那么时间与难度就成为谜语的快乐指数。如何增加猜谜的快乐呢?显然,应以提升猜谜的快乐指数为诉求,这意味着增加猜谜的时间和难度,一猜即中和屡猜不中,二者都不谱快乐要义。如何恰到好处,难易相宜长短适中?这里需要策略。显然,谜面作为猜的对象物,它是快乐的机关。怎样控制这个机关?怎样制造和控制猜谜的快乐指数?这是谜语制作成功的关键。
  
  二、谜语制作策略:关联和间离
  
  谜语中有两个重要的潜规则或制作策略:关联和间离。下面我们具体考察一下谜语制作是如何遵循策略的关联和间离。
  以物谜为例,因为物具备形象,可绘形绘状绘声绘色,因此谜语制作大量采用隐喻手段,即以他物喻指目标物即谜底,喻体与谜底目标物之间形成相似关联。
  (1)高高个儿一身青,金黄脸盘喜盈盈,天天
  向着太阳笑,结的果实数不清。(向日葵)
  谜面即喻体:身高肤色——高高个儿一身青A,神态面容——金黄脸盘喜盈盈B,行为习性——天天向着太阳笑c,结局后果——结的果实数不清D。
  其形式特点为合指式:A+B+C+D+……+N→目标物x
  从关联的意向出发,谜面的多个形象(A、B、c、D)一齐指向谜底,即多个谜面形象彼此相关首尾呼应与一个谜底形象(x)构成关联,每个谜面形象都是对谜底形象一个侧面的描述,形成格式塔的认知模式。“合指效应”从各个侧面如几个盲人摸象,最终烘托整合出谜底的整体轮廓。
  从人的认知规律看,两个物体之间相似度越高就越容易因其相似从而产生关联联想,这就是人的隐喻思维,喻体与本体就是隐喻思维的表现形式之一。当然,二者的关联程度不仅取决于它们的相似度,同时甚至更主要地要由我们对它们的熟悉程度定夺。二者的联系越为我们熟悉,其关联度就越高,就越容易唤起人的隐喻联想。如果关联度很高的喻体和本体被设计成谜面和谜底,人们也就很容易猜到谜底。sperber & wilson的关联理论认为,人类一切活动都遵循着关联的原则。…同样谜语游戏中也遵循了关联原则,毫无疑问,谜面是根据与谜底相关联的原理而设计的,一般是从多个角度与谜底相关联。如果超出关联的辖域,也就超越了人的认知范围,猜谜赖以建立的基础也就轰毁了,由此可见,谜语是离不开关联这个基点的,人类的猜谜游戏以及一切认知活动正是在此维度上方得以成立。
  但是猜谜并非关联度越高越好猜就越有趣越快乐。关联论发现,人的认知总遵循最大关联原则,即付出最小的认知努力获取最大的认知语境效果。当喻体和本体、谜面与谜底之间频繁地连在一起而为人们熟悉,隐喻的魅力就丧失殆尽,不再唤起人们的隐喻联想,人的认识省时省力自动生成即自动化,比喻不再生动新鲜,谜语便逗引不起好奇。猜的强度、时度的疲软,使猜谜变得索然无味。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关联度与易猜度成正比,却与快乐度成反比。人类语言中大量词语是通过隐喻生成的,但它们给人的隐喻感却发生了变化,相当多的词语尤其日常用语,在人们的频繁使用中磨损和销蚀了它们原初的隐喻光芒,人们已全然感受不到其间喻体和本体的分野,直把喻体当本体了,话语表达和理解变得简单容易,宛如自动生成,当然言语运作中喻感丧失,咀嚼隐喻的欣喜和发现也随之消逝。所以,认知上避免“自动化”制造“陌生化”,是快乐的法宝,它与人的喜新厌旧天性吻合。
  谜语制作中如何避免自动化制造陌生化呢?文学创作中的陌生化可以体现在题材主题人物情节结构诸方面,但归根到底语言是其终端呈现。谜语作为言语产品,由语言建构,其中亦有形象。谜面形象与谜底形象的距离即关联度是掌控猜谜强度的机关,而二者不仅要关联同时还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为了区分这两种相反的意向和力量,我们把谜语制作中有意摆脱自动化认知倾向的意图和方法叫间离。需要说明的是,间离是在关联的大前提下进行的,即关联中的间离。因为没有关联,谜语的谜面和谜底无法建立联系;而没有间离,谜面谜底近乎重合,无需去猜。
  上则谜语“向日葵”的谜面形象,数量上是多个形象对一个形象,而更大的不同是以拟人化的形象对应植物形象,彼此形状上虽然相关联,但神态情意却是人为赋予的,二者因此拉开了距离,这就是间离。
  凡隐喻都既关联又间离,因为喻体和本体间相似却不相等。这也恰恰是谜语制作多用隐喻方法的原因。换句话说,谜语游戏恰好迎合人类的隐喻思维,因此它是人类共有的游戏类型也就不奇怪了。猜谜也正是传授和演练隐喻思维的最好的校场。可以看到,在为儿童设计的一些谜语中,隐喻更呈现出强烈的拟人化倾向,人类在这寓教于乐的游戏里代代相传地习得了隐喻的思维范式。隐喻思维的发达也孕育了文学的种子,文学是人类隐喻思维高度发展的产物和标志。隐喻使人符号化,符号化的一个极至就是语言化,语言的再次隐喻构成文学。文学是个大谜语,一个个隐喻的形象充斥其中,它既与生活关联又与生活间离,像谜语一样需要猜射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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