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合则双赢：语法让修辞更扎实，修辞让语语法更精彩
作者：屈承熹
修辞学与语言研究中的其他领域密切相关。修辞效果固然多诉诸主观体验，往往也可由语法及语篇结构人手分析，得到合理的解释。如下面这则例子中，“他当选‘总统’之后也会特赦他”一句(划线句，下划线为引者所加)读起来未免叫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究竟谁当选“总统”之后会特赦谁?从修辞效果来看，这显然有违“意义明确”的标准。然而，如果我们进一步关注句中两个“他”的指代关系，就可从语法结构上对这样的意义明确与否作一更清晰的界说。
(1)据香港“中评社”报道，陈水扁原本低调不愿回应马英九二审无罪的消息，不过28日傍晚他
还是表示，“不相信马英九清白”。谢长廷除了对司法判决表示不满，还不忘暗讽马英九，强调即使二
审被判有罪，他当选“总统”之后也会特赦他。台湾“中广新闻网”报道，台“行政院发言人”谢志伟认为，马英九“特别费案”审判长配合国民党一党独大办理政治案件，不仅应该解职，还应向民众道歉。
这是《环球时报》上的一则新闻。划线句显然出自谢长廷之口，由记者记录下来，并转写为间接引语。第一个“他”指谢长廷(在谢的原话中应作“我”，系谢长廷自指)，第二个“他”指马英九。两个“他”指代关系含混，导致了划线句表意上的不明确。这一现象既涉及修辞学的问题，也可从语法结构中分析原因。只有把两者结合在一起，方能取得全面、准确的解释。由此可见，修辞学和语法结构的研究可能而且应该结合起来，两者结合可以互为补充、相得益彰。
二、语法结构与修辞结构的互动——以“链接的结束”为例
刘大为(2008a，2008b)谈到“修辞结构”的概念，并把“修辞结构”作为修辞学的研究对象。他在(2008b)中指出：
不能不看到，语法结构自身只能满足语言交际中最为基本的功能要求，而各种各样更为具体的语言使用的动因——修辞动因一旦出现，语法结构往往就会被这些动因塑造成各种各样的修辞结构。事实上语法结构更多的是以修辞结构的方式在起作用的，语言表达才得以多彩多姿，接纳更多的经验类型和情感方式。如此看来，语法结构与修辞结构便处在一种连续统的关系中：语法结构不过是抽象层次最高的修辞结构，修辞结构则是为了满足一定的修辞动因而发生了变异的语法结构。修辞结构与语法结构之间存在着密切的互动关系。两者在抽象层次上构成连续统，即可视为这种互动关系方面表现。另一方面，对语法结构作深入、细致的考察也有助于我们对修辞结构中所观察到的现象做出更好的解释。
例如，刘大为(2008a)将自然语言文本中的链接结构视为篇章的一种修辞结构，由语篇的基本结构(或称篇章的语法结构)受到修辞动因的作用后变异而成
(2)……当他抓起窗台上的那把牙刷时，他收拾行李的全部动作立刻停止。(他在看吧把牙刷)。[牙刷毛已经秃了一半，那是我的牙齿磨秃的。……应该把它丢掉。我怎么还用这样的牙刷?]跪平把牙刷丢到垃圾桶里，他听到嘭的一声，身子好像掉了钱包一样颤动了一下。(东西《过了今年再说》，转引自刘大为2008a例59) 例(2)中方括号内是链接成分，通过一定的链接标记挂靠在主线(加下划线的句子是主线)上。(此后相同。)刘文从语义衔接和语义滞留两方面对链接标记作了分析，但对于标示链接结束、返回主线的“返回标记”则语焉不详。后者之所以重要，因为它同样涉及我们对链接成分和主线的区分——与“链接标记”一样，不过换了个角度提出问题——在什么情况下，一次链接可视为结束?我们如何认定主线又重新开始呢?从篇章语法的角度看，这一问题大致可以作如下的回答：主线延伸过程中一般保持话题和言说方式不变，因此一个“返回标记”可能包含两个方面，即话题返回和言说方式返回。例(2)中，链接成分中的话题是“牙刷毛”，链接结束后话题回到“跪平”，与链接开始前的“他”相同；链接成分运用的是描写句，链接结束后改用叙述句，与链接开始前使用叙述句相同——由此可知，在方括弧内的句子结束后，“跪平”一句已不再是链接成分，而返回了语篇的主线。类似的例子很多。又如：
(3)……有经验的捕蛇人往往会选择盯梢策略，有时候他们甚至会守候几天几夜和。他们究竟要等待什么呢?他们要等待蟒蛇完成一次捕食活动。[蟒蛇捕食目标时特别专注，一旦咬住猎物，任其如何反抗撕咬，也决不放开，同时将自己长长的身子一圈圈地绕上来，紧紧箍住猎物，直到对方窒息。蛇这才从容不迫地一点点吞下猎物。]有经验的捕蛇人会等待蟒蛇完全吞下食物后才出手。(“最危险的时刻”《青年文摘》2007～12下，第21页)
(4)除此之外，(老夏)就是在开饭时用一个(大提盒)将饭菜从外院厨房送到里院的饭厅中。[那种提盒今天已经不多见了，是竹子编的漆器，上下有三层，饭菜和汤都可以分别放在提盒中，既可以一次提三四样，又起到防尘和保温的作用。]摆桌和上菜的事儿老夏干了十来年，年复一年没有任何变化，再有就是扫扫院子，也帮冯奇买买东西，采购食物……(赵珩《家厨漫忆·老夏》。转引自刘大为2008a例1)
(5)在今天的中国，上大学已不是一件很难的事，但我必须向你们强调，光华是培养精英的学院。[精英就是那些可以称之为社会楷模的人。]光华管理学院就是要培养这样的人才。(“按精英的标准要求自己”《青年文摘》2007～12月下，第27页)例(3)～(5)中链接的返回都可由话题返回来判断。例(3)中链接成分的话题是“蟒蛇”，链接结束后话题回到“有经验的捕蛇人”，与链接开始前话题相同。例(4)中链接成分的话题是“那种提盒”，链接结束后话题回到“老夏”，与链接开始前话题相同。例(5)中链接成分的话题是“精英”，链接结束后话题回到“光华管理学院”，与链接开始前话题相同。我们可以通过话题返回，确定例(3)。(5)中的主线(加下划线的句子)，进而对链接成分与主线的区别、链接何时结束返回主线作出说明。话题、叙述、描写等等都是篇章语法所关心的问题，通过对这些问题的考察我们将进一步认识作为修辞结构的链接，语法结构与修辞结构的互动由此可见一斑。
三、修辞动因的语法证实与证伪
修辞结构由修辞动因塑造而成，因而修辞动因可用来解释修辞结构的各种形式和功能。但是怎样解释才最合理?承认修辞动因的塑造作用是否就允许说话人随心所欲地变造语言结构?修辞结构的产生和使用是否受到某些规则的制约?从语法结构人手考察，可促使我们对这些问题作出较为具体而严谨的回答。
1 重视修辞的限度
王珏等(2008)借鉴构式语法理论，认为
作为认知的特殊手段之一的辞格首先投射为一定的构式，辞格构式是通过对构式的常规规则的偏离生成的。
并探讨了由语义偏离和句法偏离形成的两种辞格构式。该文指出偏离“不是漫无条件、随心所欲的，而是有特定限制条件的，是受社会集体认知所制约或允许的”，可谓_语中的。他们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