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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师道:“……排名到你,正当“悟”字。与你起个法名叫做“孙悟空”,好么?
起姓孙,“正合婴儿之本论”,这是道家之论,而取名“悟空”,又分明是佛教之观念。须菩提因对“解空”之理领悟最深,故为孙猴子取名“悟空”是非常合适的。
悟空“在洞中不觉六七年”,一日祖师开讲大道后,问悟空想学什么,并举了“术门”、“流字门”、“静字门”、“动字门”中内容:
“术”字门中,乃是些请仙扶鸾,问卜揲蓍,能知趋吉避凶之理。
流字门中,乃是儒家、释家、道家、阴阳家、墨家、医家,或看经、或念佛,并朝真降圣之类。
此是休粮守谷,清静无为,参禅打坐,戒语持斋,或睡功,或立功,并入定坐关之类。
“动”字门中之道……采阴补阳,攀弓踏弩,摩脐过气,用方炮制,烧茅打鼎,进红铅,炼秋石,并服妇乳之类。
综上所述,“术门”乃术数学中求神问卜之术,“流字门”乃兼融诸家之杂学,“静字门”乃将道教修炼内丹之法与释门禅功、戒、斋合为一炉之法,“动门”乃道教炼外丹之方。足见这位祖师既不是正统的佛教中人,也不是纯正的道教徒,他不仅是“三教合一”庄严体,而且还是兼通三教九流的大杂家。除此之外,这位祖师还涉世极深,知道世道的险恶、人情浇薄,以及全身之策。悟空在修成大法后,一次不慎,受师兄弟所激,在人前“卖弄手段”,惊动了祖师,祖师大怒将悟空逐出师门。在临别之前,祖师语重心长道:
“悟空,过来!我问你弄甚么精神,变甚么松树?这个工夫,可好在人前卖弄?假如你见别人有,不要求他;别人见你有,必然求你。你若畏祸,却要传他;若不传他,必然加害:你之性命又不可保。”
“你快回去,全你性命;若在此间,断然不可!”
悟空感念师父“厚恩未报”,不愿离去,但因祖师态度坚决,悟空“只得拜辞”。祖师在分手时又一再叮嘱:“你这去,定生不良,凭你怎么惹祸行凶,却不许说是我的徒弟。”悟空从此“不敢提起师父一字”,而且从此一别师徒再未会面。所以悟空后来大闹天宫,惹了大祸也没有“牵带”祖师,而这位祖师在小说中就此隐而不显了。悟空就是在这门庭里,打下了坚实的人生基础,明白了世道人情,学会了许许多多本领,成为神通广大、机智勇敢的齐天大圣了。
正因为悟空也成了大杂家,不专门宗哪一门,哪一派,所以在他一反天庭被封为齐天大圣,住在天宫里“齐天府”后,闲时节会友游宫,交朋结友,他与“三清”、“四帝”、“九曜星”、“五方将”、“二十八宿”、“四大天王”和“普天星相,河汉群神”都关系甚好,大多以“弟兄相待,彼此称呼”,不拘门第尊卑。悟空的这种观念,也表现在小说的其他情节中,还上升为一种政治观,如第四十七回“圣僧夜阻通天河、金木垂慈救小童”中,作者借悟空之口对车迟国君臣僧俗临别赠言:
“今日灭了妖邪,方知是禅门有道。向后来,再不可胡为乱信。望你把三教归一:也敬僧,也敬道,也养育人才。我保你江山永固。”
此中僧、道不需解说,而“养育人才”正是儒门之见。以儒治世,以佛治心,以道治身,这种安邦治国之道,正是当时士林阶层的一般议论。吴承恩虽然是文坛上一代奇才,但他在政治上的观点却比较平庸。这说明吴承恩只是一位大文学家,而不是有远见卓识的政治家,更不是狂热偏激的宗教徒。他之所以在历代传说、创作的基础上重新创作《西游记》小说,只是为了曲笔写现实,写哀怨,写愤恨,写自己心中的理想和希望,即现代人常说的,文学有宣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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