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7期

经典阅读源于“经典细节”

作者:程永超




  毋庸置疑,语文阅读教学要“关注文本”,“回归文本”。走进文本,精读细品、深挖细掘、教出“语文味”,是语文阅读教学的根本所在。曾有学者指出:“其他课程学的不是文本本身,而是文本所负载的内容;而唯有语文课,才是学习文本本身的。”
  然而,看看当前某些流行的“阅读教学”(特别是一些竞赛课、示范课),披着新课改的外衣,打着“人文性”的旗帜,撇开文本而“高谈阔论”,营造氛围而“电闪乐鸣”!可是热闹之后,学生却惘然若失。原因何在?我想,最根本的一条就是忽略了语文“细节”。细节,无论是文本中的细微之处,哪怕是一词一字一标点;还是教学过程中的“小插曲”,哪怕是一言一笑一叹息,都有可能成为一个新的亮的教学生成点!而许多人在教学过程中却不以为然,或一笔带过,或蜻蜓点水,因对“细节”内在价值缺乏足够认识,其结果是失去了一次对文本深入开发、课堂再度升华的极好机会。
  “细微之处见功夫!”在语文教学中,关注文本细节,观照教学过程,巧妙设疑,积极引导探讨,往往可以形成一个又一个意想不到的高潮,从而也使对文本的阅读上升到一个新的层次,使课堂上升到一个师生融合互动的境界。下面,笔者就不揣浅陋,以归有光的《项脊轩志》教学片段为例,以求证于方家。
  
  镜头之一:
  
  当师生研习到“借书满架,偃仰啸歌”一句时,笔者也陶然于中,得意地解说道:“借来书籍堆满书架,归有光安居于轩内,长啸高歌,多么逍遥自在,怡然自得啊!” 突然,有学生冒出一句:“老师,借来这么多书,难道不还给人家吗?”一石激起千层浪!马上有学生附和。“是啊!他出身于官宦之家,家有婢女,应该是富庶的,为什么还要向人家借书呢?这不合情理呀!”学生们议论纷纷,笔者当时一愣,也觉得言之有理!而自己备课时却忽略了这一细节(其实教参就译成“借书”),看来此处确有问题!于是,笔者圆场道:“大家读书心细如发,把老师也难住了!精神可嘉!这样吧,我们一起来查证一下,看看‘借’字在此处到底作何解?”学生很兴奋!不一会儿就查到了“借,即藉字之转注。古只作藉。”之后师生又查了“藉”,发现“借”的繁体字就是“藉”(空籍五岁矣——《史记·陈杞世家》)最后师生统一了意见,此处“借”应作“藉”,意为“杂乱”,极言归有光家书之多!没想到,一个“借”字倒生成了师生深入探究语言的“其乐融融”场面。
  
  镜头之二:
  
  当学生口译“后五年,吾妻来归”一句时,又出现了一幕。有位学生将其译为:“过了五年,我的妻子来到归家。”他认为,这里的“归”就是指“归家”,没必要将简单问题复杂化,尽管课文注解为“女子出嫁”。可能是受刚才“借”字影响,有些学生也赞同!说心里话,学生能有如此钻研精神,为师者均倍感欣慰!但在鼓励之余,错误必须得到纠正。笔者结合例证解释:“若解为‘归家’,那‘吾妻归宁’中的‘归’又当何解呢?其实‘归’乃会意字,从止,从婦省。本义就是女子出嫁。《说文》曰:‘归,女嫁也。’你在此解为‘归家’,应该算是巧合吧!”
  一“借”,一“归”,细节之辨,尽管教师差点下不来台!却让我感到这是多次教授此文中最好的一次。在此,笔者不由想起深圳程少堂先生所言,教学要“教出对语言的敏感,包括对文体、语体和字、词、句的敏感。要让学生学会通过字、词、句的字面意义或字典意义,读出字、词、句的深层含义或象征意义。而这三者之中,教出对字、词、句的敏感为最基础最核心。”其实,除了字、词、句等文本研习外,还有些细节涉及文旨文趣的理解。
  
  镜头之三:
  
  文中借老妪之口回忆母亲一幕:“妪又曰:‘汝姊在吾怀,呱呱而泣。’娘以指叩门扉曰:‘儿寒乎?欲食乎?’吾从板外相为应答……”一般很少会有人在此质疑。因为母亲听到儿女呱呱啼哭而问寒问暖,本是人之常情。但有个学生却说:“老师,既然归母如此疼爱儿女,为何自己又不带着孩子睡呢?”这是“吹毛求疵,钻牛角尖”吗?其实并非如此。资料表明,归母周氏生育八个子女,就在归有光8岁那年,年仅25岁的母亲因节育手术不当而过世时,尚有三子两女未育成人。那时候母亲“隔门相问”,只因自己难以照顾众姊妹,才让老妪代劳,其苦衷又有谁知?如今母亲亲切话语犹响耳际,这对于幼年丧母之人而言,是何等亲切温暖,值得眷念!实际上这是进一步赞美了母亲之美德。作者仅仅用寥寥数语,就把母疼儿之情,儿悼母之意,写得深沉感人。当笔者解说之后,学生洞察了内情,个个唏嘘不已。
  
  镜头之四:
  
  文中最后一段(“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历来被论家视为经典,加以揣摩:枇杷树本是无思想感情之静物,把它的种植时间与妻子逝世之年相联系,特别是在“亭亭如盖”(由“亭亭如盖”之树联想到当年亭亭玉立之人)四字之前加上“今已”一词,既表明了时光在推移,同时也使得静物呈现出动态,可谓是“树长,人亡!物是,人非”,所产生的艺术效果是“不言情而情无限,言有尽而意无穷”,进一步把对爱妻思念之情深化了。但在学生翻译此句时,笔者却发现一个小小的“疑问”,即“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是我妻子去世那年亲手种植的)——到底是谁“亲手种植的”?从句法角度分析,此句并没有明确主语是谁。于是,有的认为是“我”,有的认为是“吾妻”,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没想到,有位学生站起来却说,“为什么不可以是夫妻二人共同种植呢?这让我想起了电视剧《亲情树》中的画面!可谓是夫妻双双把树栽呀!”学生一听,都认为有道理。最后师生达成共识:谁种植枇杷树并不重要!重要的它是一株“爱情树”,可现在是树虽在而人已去,心头一片怅惘情!
  我们发现一个奇怪现象:《项脊轩志》中最精彩的莫过于那些看似平淡的生活琐事,但它们在归有光的笔下却被描绘成了人生之树上最具光彩的枝叶,正如明人王锡爵所评“无意于感人,而欢愉惨恻之思,溢于言语之外”。我们熟视无睹的东西,经过作者真情过滤,便凝聚着强大的艺术魅力,从而唤醒了读者心灵深处的感动。同理,对于师生交流中的一言一行,对于课堂教学中的点点滴滴,教师如具备一双慧眼,能敏锐地识别、捕捉,果断地做出决策。或许,语文课堂的某些瞬间便会凝结成师生永不忘怀的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