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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


  可是她表现得若无其事,并不代表真的什么事都过去了。当矛盾曾经化为冲突之后,就很难让其永不升级。很小的事情在心里的疙瘩上面颠一颠可能就会压不住势头地窜起火来,再难压制得住。

  压制不住燃烧起来的战火,对卷尔来说,只是自焚,因为丁未很少有时间能参与整个过程的始终。前半程两个人还吵得热火朝天呢,他突然就有任务走了,怎么办?只能是她自己降温。

  她打电话过去理论,在数次拉锯中寻求解决办法未果的情况下,丁未会问:“我承认我全错,你全对,你还是生气,你说怎么办?”

  “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

  “好听的!”

  丁未很配合。可是这种配合,只会让卷尔觉得她是通过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的方式在向他撒娇,而他并不想说什么、做什么来哄她。不过神奇的是,她竟然也开始不那么受伤了,挂断电话,该干吗干吗,好像之前伤痛欲绝、泪流满面的不是她?他们打着打着,谁都皮实了,谁都不可能还那么把对方当回事儿了。

  “你最近别过来了。”

  “你不是说你不去吗?”卷尔公司组织去青岛旅游,她说了不去,丁未以为她临时变卦。

  “不去,我爸妈要来。”不去青岛,是因为手上接的私活儿快到截稿日期了,必须赶出来。她接的活儿是月下帮忙联系的,在报纸上连载呢,坏了信誉以后再想揽活儿就难了。工作以后,她日益尝到生活的艰辛。当学生的时候,她觉得身不由己,觉得被约束、被支配。等工作了,她才知道,那些真的什么都不算。那时候没有人会真正跟你计较,约束管教的同时更多的是维护,有很多人都对你负责。工作中却只有你自己在对自己负责,为自己的现在和将来负责,需要无比的慎重。这以后再没有人包容小孩子般地包容你的毛躁,再没有人会带着治病教人的态度帮你纠正、帮你提高。你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这个时间?”丁未有点儿惊讶。不年不节的,医院应该不会这么容易请假啊!卷尔工作快三年了,她爸妈也不过来过三次而已,就是因为没有假期。

  “最近不是有房展会嘛,他们要来看看。”卷尔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了。

  爸妈想在A市给她买处房子,他们说与其付房租,不如还贷款了。但以目前的房价,卷尔觉得很难买得起。有心问问丁未能不能帮上忙,却一直都没能下决心开口。

  他们两个的关系又近又远,求他会让她特别不自在。她心底最深处的渴求太过卑微,使得她要尽可能地掩饰自己的想法,表现她的独立。如果她最想要的他给不了,那么其余的她都不要。这不是故作清高,这是卷尔对于她感情的纯粹的最后一分坚持。这种想法,别人知道了也许会觉得特别可笑吧。只为了排遣寂寞住在一起的两个人、对彼此尽量不闻不问的两个人,还谈什么感情纯粹?可在卷尔心里,一切的一切根源都在这保留的一点点的纯粹了。如果这个都不存在,她真不知道在这种关系中她应谚如何自处。

  “哦”丁未仅仅是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便再没有任何进一步的表示。房子的事情,他帮不上忙。干了这几年,认识了不少人,但真正能指望得上的朋友其实是很难交下的。如果是利益交换,行里的人都知道,好处拿不完,可在那之前,你也得掂量掂量,长没长能拿得起好处的手。所以他规矩得很,想往长远了干,就得守规矩。

  卷尔虽然没指望他有主动帮忙的表示,但对于他这种不冷不热、事不关己的表现,还是难免有些失望。这两年每次爸妈过来的时候,他都会迅速消失,而且消失得那叫一个彻底,总给她一种他随时准备完全撤走、不会再回来的错觉。

  倒是已经不怎么私下联系的曾毅,每次听说她父母过来,都要张罗着请他们吃顿饭,很记着当年他们的热情款待。弄得妈妈疑神疑鬼地问她,是不是曾毅对她有什么想法,还很是得意地说,早几年她就看出来了,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心诚。卷尔生怕妈妈由这种猜测胡乱表示出什么,只好很严肃地拒绝他们的胡乱推测,讲明自己同曾毅同学纯友谊得不能再纯了。

  在爸妈那儿,显然她乖巧的优点已经成为极大的缺点,他们认为她至今还乏人问津,是情商不高的表现。归结来看,以往的聪明都是小聪明,这孩子还是笨,不开窍。

  等爸妈真的搬过来,她想不开窍也得开窍了吧。她的任性只能到那个时候为止吧。

  36、决心渐定

  丁未把东西大概收拾一下,竟然三大包都装不下。卷尔躺在床上似乎已睡熟了,根本不管他里里外外忙个不停。

  丁未轻轻放下手上的一摞杂志,坐在床边,仰面躺下。卷尔的小脸像是团成一团的棉被上静静绽放的花朵,纤弱而美好。还是闭着眼睛的她比较可爱,清醒的她只要是对上他,准是斗志昂扬的,一句话不对,就要喷火。

  奇怪吗?这个心性大变的陆卷尔?说不出为什么,他并不觉得奇怪,怎样的陆卷尔,他似乎都能接受。偶尔会帮他收拾出差的行李,在他因有人要来而躲出去的时候却从不伸手,哪怕只是拿一支牙刷,她也不会帮忙。她心里别扭,才会跟他闹别扭。

  闹就闹吧,丁未倒是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过得舒坦,没有什么负担。她把情绪都摆在明面上,能做的他就做,不能做的她明白了之后会收敛,再不触及。不用费尽心思地猜测对方的心绪,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了。

  他伸手捏了捏卷尔的脸,不去点破装睡的她。他刚要坐起来,却被卷尔勾手从后面放倒。他承认,他只是顺势倒下。

  “哪儿跑?”卷尔的声音从他的后背传来,闷闷的、热热的。

  他伸手把身后的卷尔捞到身前,“没跑,候着半天了,有何吩咐?”

  卷尔蜷在丁未的怀里,摇摇头,没吩咐,就是不想让他走。忽然她抬起头,抱住丁未的头狠狠地压上去。别误会,她不是要亲他,她只是用自己的鼻子压住了他的鼻子。丁未的弱点就是他高高的鼻子很怕碰。卷尔呢,由于鼻子小小的,这样压过去,相当于用整个脸的力量去欺压人家一个鼻子。

  可没等丁未感觉疼痛难忍,卷尔这边先喘不上气来了,只有悻悻地放手。这次却是丁未不放过她了。他止住卷尔的后撤,把卷尔的头向左掰了四十五度,而后才俯身下去,用自己的鼻子蹭蹭卷尔的,“下次,建议你用手。”他说完就吻住了卷尔。

  用手吗?卷尔马上顺应民意地把自己的手腾出来,向丁未的脸上招呼过去。丁未处变不惊地仅仅是翻转一下,就把卷尔稳稳地压制在身下了,手呢,被他握住举在头顶。

  卷尔很果断地求饶:“我错了,我保证不再捣乱,你还是继续忙吧。”虽然,这个当口告饶,太过没有骨气。可如果在嘴上不卖个好,只顾着骨气,那骨头可就要遭殃了。

  “行!”丁未答应得也痛快。

  卷尔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他不知道她疼吗?他其实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不肯花时间和心思让她好过,似乎这样的瑟缩很合他的心意,会让他更加的兴致盎然。由疼到忘记了去想疼还是不疼,随着他的节奏浮浮沉沉,似乎已经是身体的一种习惯。习惯了在些微的痛楚中自己找快乐。毕竟,这个时候,他的手总是那么用力,似乎直接握到了她的心里,紧紧地抓住,不会放开。

  爸妈比预计过来的时间晚到了两天,卷尔上班,是高莫去接的人。晚上曲东光的爸爸请客,卷尔由于要等美国那边的电话,耽搁到九点多才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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