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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


  卷尔本以为到饭店接了爸妈就能回家呢,没想到曲伯伯见她过来,又点了两个菜,非要她吃完才能走。她不好拂了长辈的好意,只好奋力地吃。

  曲东光见她吃得急,倒了杯茶递过来。卷尔接过来刚要喝,就听他小声说:“你的吃相还可以再难看点儿。”

  卷尔吭都没吭一声,照吃。被人盯着吃,卷尔心里就够别扭了。这种火上浇油的话,她选择不理会。

  曲东光凑过来,“你再不来,咱们结婚的日子都要定了。”

  卷尔的手抖了一抖,“胡说什么呢!”

  大人们对他们两个人有悄悄话说似乎很满意,不再盯着他们看,自己找话聊着。曲东光还是保持低音量,“我爸说了,我们家房子是现成的,还买什么房子。让咱们快点儿结婚呢。”

  “什么跟什么啊,你干吗来着?”

  “我也才来不久,刚听明白他们说什么,你就来了。”

  卷尔瞪了一眼曲东光,一肚子鬼心眼,想挑唆她出头,没门儿。“你怎么想就怎么说,不用顾虑我的脸面。”

  曲东光点点头,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

  可直到他们送卷尔一家回家,曲东光都没说什么,只是在卷尔下车的时候,给了卷尔一个少安勿躁的眼神。

  卷尔可不管他打算怎么处理,她不能任事情发展到不能收场的地步还无所谓。第二天爸妈用赞赏的语气聊起曲东光的时候,卷尔就开口了:“爸,妈,你们别想了,我跟他没戏。”

  一句话就把陆艇的火给勾了上来,“你跟谁有戏!你倒是领一个有戏的让我跟你妈看看啊!”

  对着一向疼爱自己的爸爸,卷尔到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爸妈匆忙地看了看房展会就回去了,似乎多一天都不愿意住了。临走那天,陆艇才又跟卷尔说话,“我把钱给你留下,你自己看。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卷尔拿着妈妈塞给她的卡,眼泪就止不住了。她惹爸爸生气了,他那么失望却还这么为她着想。她呢,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地在这儿混着,做着注定要让他们伤心的事情。

  卷尔送爸妈走后,并没有马上告知丁未,而是一个人在家里赶稿赶了个昏天黑地。即使这样,她休假结束时也仅仅是刚好能交稿。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没任由自己胡思乱想下去,不然这么几天可不够她自弃自鄙外加玩伤感的。

  手上的活总算是忙完了,卷尔就有了找朋友聚聚的念头。爸妈来的那几天没少麻烦大家。几个电话来回,总算是凑齐了人,约好了地方。

  “房子看得怎么样?”高莫离得近,先过来了。他们俩就坐在沙发上聊天。

  “不怎么样,哪儿哪儿都买不起。”

  “你一个人供房子肯定不行。”高莫就事论事。他去年考了本校的博士,签约留校了。比较幸运的是赶上了学校最后一次分房。说是分房,实际上是学校出面团购的房子,总共不到两百套。不分资历,以抽签的方式进行分配,他抽到了,选房号的时候,他的手气也特别好,排位靠前,选到了一套楼层和户型都不错的两室一厅,现在正在装修。房子的首付是家里拿的,他自己负责装修和每月的还款都很吃力,何况刚刚工作的卷尔了。

  “还不都怪你,运气好得天妒人怨,生生地拖累我。”买房子的想法可能很早就有,但是爸妈下这么大决心,还是让高莫买房给刺激的。

  高莫笑笑,揉了揉卷尔的头,没辩解什么。

  没一会儿,罗思绎和程平郅就到了。索朗单位加班,晚上不能来了。卷尔还叫了曲东光,他打电话来说,晚点儿会到。

  仅仅是多了两个人,场面就热闹并混乱起来。程平郅跟罗思绎因为点什么菜争执不下,还时不时地拉卷尔给他们俩断官司,吵得不行。两个加起来过五奔六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熟得可以吵上两句了。

  最后还是高莫挺身而出,三两下把菜点了,这两个人才消停下来。

  “你今天怎么瞅着这么不对劲儿呢?”吃饭的时候,罗思绎看着明显比往常兴奋话多的陆卷尔说。她已经观察卷尔有一会儿了,她大大的反常,同程平郅都能有说有笑、把酒言欢的,不是普通的奇怪了。

  “那么明显?”卷尔摸了摸自己的脸,顺了顺上面的表情,“我还以为自己是很时髦的淡定呢。”

  “淡定不淡定,也分什么事。说你自己的事。”罗思绎喝了不少,声音不自觉地大了起来。

  “我还能有什么事。”卷尔叹气道。除了丁未,还有什么她真能放在心上的。工作上的事情,对她来说,不存在什么挑战。只要是她分内的事情,她会很卖力地做,不想让任何人挑出错处,但也仅此而已。她没有太大的野心,没有向上爬的动力。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不想多赚钱,只不过她不会为了多赚钱挖空心思地去琢磨工作中的人和事罢了。她还是有些书生气的,宁可揽点儿私活儿,靠本事赚钱,也不会用心去钻营什么。

  “有异动?”高莫他们坐在对面,罗思绎总算是找到点儿理智,没把主语带出来。

  “没,”卷尔摇摇头,“老样子。”丁未身边一直只有她。他如果要跟别的谁在一起,会提前告诉卷尔,这一点他承诺过,卷尔愿意相信他。这也是她很难主动地断绝彼此关系的主要原因吧。两个人只有彼此,相互需要并依恋着,似乎带着些美好,还预示着希望。尽管他的需要比较具体,而依恋是她单方面的。

  “我真巴不得有什么动静,”罗思绎说着就上了火,“快点儿,没干的干了吧!”自己先扬手把杯里的啤酒喝了。

  卷尔没跟着举杯,她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巴不得丁未能主动离开她。究竟是因为爱他而继续坚持,还是为了坚守自己的爱情还在坚持?她有时候也会怀疑。并不是只有跟他在一起才快乐。下班之后,她跟同事随便找个地方坐坐,喝点儿东西;外出办事的时候,溜到美术馆一个人静静地看会儿展览;跟小罗约好了去看场电影、逛逛街;参加曲东光他们的论坛聚会……这些都能让她快乐。她变得不会因丁未在家或是要回来而更改自己的行程,她会按照既定的安排来。只是这种坚持里面有多少刻意,她就辨不出了。

  她正出神儿呢,曲东光进来了,“我没来你们就喝得这么热闹,不讲究。”

  “你一后来的,还挑上别人讲究不讲究了,酒早就给你倒了,喝完再说话。”发话的是程平郅,他跟曲东光没见几次,但打第一次开始就称兄道弟的,只不过这对兄弟彼此拆台的时侯多了一点儿,丝毫没有兄友弟恭的样子。

  “我开车来的。”

  “一会儿喝到酒醒了再走。”程平郅大义灭亲、铁面无私地说。

  “侠女,救我!”曲东光立马扑到卷尔这儿,装起可怜来。

  这称呼是有典故的。有一次吃饭前曲东光当着卷尔的面吃了胃药,说他前一阵胃出血还住了院,让卷尔一定帮他抵挡一二。卷尔虽然知道他这个人肚子里多少道弯弯绕儿,可他每次喝酒都一杯不差,应该不至于为了躲酒连药都吃上了吧。所以那天,别人拉他喝酒,卷尔就帮他解释,渲染他的胃千疮百孔到了极点。实在是推不过的,她还帮他喝了两杯。这以后他就算是黑上她了,能喝不能喝,都拿她当挡箭牌,能赖就赖,油滑得很。

  “还十三妹呢,是爷们儿就自己喝,跪地上求一女的帮你喝,你真出息。”

  程平郅的嘴真毒,一句话就把伏在卷尔椅背上的曲东光给说得跳了起来,“是兄弟就陪兄弟干了!”说完端起酒,眼睁睁地盯着程平郅的酒杯,大有他不干他就继续耍赖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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