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黄侍郎围困夭波府 佘太君笑闹九龙廷

 




  杨文广来到松林外边一看,才知道自己想错了!他原先以为,松林外边只不过有几十名太监,最多再有点羽林军。勒马观瞧,只见黑压压一片正规部队,盔甲鲜明,刀矛齐整。为一首者年龄在三十上下岁,头戴铁铁盔,五曲赞缨罩顶,身穿索子甲,外披黑罗袍。手中举着一杆三股权,威风凛凛,满脸杀气。从服饰上看,最低也是个四品武官。怎见得?先说头盔,武将头盔顶上有个赞缨,赞缨的“弯曲”越多,职位越高。兵马大元帅是“九曲”,二品、总兵、副将、提督等是“七曲”,三四品都是“五曲”。再说罗袍,大元帅是紫色,二品是绿色,三四品是黑色。眼前这人戴五曲盔,穿黑罗袍,可见职位不低。文广暗道:为了一个曹振升,动用正规军,派出四品宫,值当的吗?他正在犹豫,那人说话了:“呔,眼前这位小将可是天波府少元少帅杨文广吗?”

  “愧下敢当:“请问大人贵姓高名?”“某家黄文灿,官拜京都五城兵马使!”“久仰,久仰。”杨文广这是客套话。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又不参预国政,哪里知道什么黄文灿?为了讲究礼貌,只得一抱腕:“黄大人一向可好啊!”“好,好!”黄文灿当真的了。他以为自己的名声不定有多大呢,连杨家将见到自己,都得规规矩矩。越想越美,把大嘴一咧:“我说文广呀,头几个月你当钦差去边关的时候、本兵马使还送过你呢。多会儿回来的?你爹杨宗保挺好吧?”

  文广一皱眉: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黄文灿不过一个区区四品官,也就三十多岁,口气可不小。那“杨宗保”三个字也是你随便叫的吗?朝中的老王爷、老公爷们,都得叫个杨元帅呢,就连皇上见面也得客气几句。你这东西有点不知好歹了!想到此处,把脸一沉:“黄文灿,你既然知道我是钦差,见面为何不下战马?钦差大如天子,你心目中还有皇上吗?”

  “这……”黄文灿睡醒了,杨家将不好惹呀!“啊,啊,少帅,钦差,恕下官公务在身,不能参拜。”“你有什么公务,讲来!”“是,是。回宾钦差,当今济阳公曹环之孙,曹皇后之侄曹振升毁了皇家朝天镫,斩杀掌镫太监,形同反叛。下官奉了皇帝圣旨、庞太师大令,捉拿凶手。如今,凶手藏在松林,少帅若能协我作战,下官感激。少帅若是袖手旁观,请你快快闪开,以免凶犯逃脱!”

  “所言属实吗?圣旨在哪?拿来我看。”“万岁传的是口旨,下官只有庞太师大令。”“哪个庞大师?”“嘿嘿,称连庞太师都不知道吗?当今贵妃娘娘的老爹,恕个罪说,大号庞文。也就是下官的亲娘舅,兵部尚书……”“哈哈哈,官还不小呢!黄文灿,你去告诉庞文,曹振升的案件,由本钦差处理了。”

  “什么?”黄文灿面带冷笑。“杨少帅,你这个钦差只是慰劳边关的,可别把手伸得太长了呀!”“嘿嘿,该伸手的时候就得伸,这件事我管定了,你敢把我怎样?”“我敢要你的命!”黄文灿嘴里咋呼,其实他也不敢真杀杨文广。为了镇住对方,一举钢叉:“招打!”杨文广虽然十几岁,跟母亲穆桂英练武七年了。天波府是武术窝子,遍地摆着刀枪,能怕他这杆叉吗?可是,黄文灿是京都五城兵马使,专门负责近畿治安的,文广不便跟他动手,于是一拢丝缰,闪在左侧。黄文灿以为文广害怕,第二叉又到了。一连数又,刺得文广心头冒火:“黄文灿,你要再刺,我可就还手了。”

  “你敢?就连你爹杨宗保,你妈穆桂英,也不敢碰黄二爷一根毫毛了”“好贼子!”文广大枪一抖,如怪蟒翻身。杨家枪多快呀,一眨眼,枪到黄文灿咽喉。可是文广又把枪停下了。对于朝廷命官,不能随便伤害呀!恰在这时,松林东边飞来一只利箭。这箭太淮了,不偏不斜,正中黄文灿哽嗓。黄文灿怪叫一声,翻身落马,当即命亡。他后边的军卒们大惊尖色:“不好了,杨家少帅把黄大人扎死了,快撤,给太师书送信去吧!”原来,军卒们只见文广大枪刺向黄文灿,并没见到那只飞箭。也怪枪、箭太快,几乎同时到达。再加上天黑,军卒们看花双眼。这么一喊叫,杨文广成了杀官凶手!

  “唉!”文广长叹一声,拨马返回松体。“曹二哥,你那一箭射得不错呀!”“箭?什么箭?”曹振升大惑不解。文广把振升领到林外,用手指了指眼前的尸体:“这一箭不是你射的吗?”“贤弟,愚兄身上没带弓箭。即便带了,也没有这么高的箭术!”“这……,这是谁射的呢?”“我!”一声娇嘀嘀的喊叫,从东边跑来一匹桃红马。马上端坐一位少女,年龄也就十二二岁,身后跟者几名丫鬓。少女满脸带笑,亲亲热热地减道:“哥哥,你说我这箭术进步了吧?”“金花?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原来,三关大帅杨宗保与浑天侯穆桂英共生了三名子女。老大杨文广,去午离京赴边关时才十三岁,今年十四。老二是个女孩,名叫杨金花,比文广小一岁,今年十三。最小的男孩叫杨文举、今年才九岁。杨宗保离京后他才忠生,至今还没见过父亲呢!“哥哥,”金花笑道:“正月十五,风清月自。我出来观灯赏月、溜马练箭。没想到帮了你个大忙,把那小子射死了。你可得怎么谢我呀?”

  “我还谢你?”文广一瞪眼,“他是朝廷四品命官.你怎么说杀就杀?”“哼!”金花把通红的小嘴唇一撅:“我不但杀他,有了机会,连他哥哥带他舅舅一块杀!”“嘿嘿!”文广被妹妹气乐了。“你想当女杀手哇?” “哥哥,您去边关几个月了,对京城的事不咋知道。最近,寇谁寇爷爷、文彦博文爷爷、京营殿帅岳衡岳爷爷、汝南王郑世雄郑伯伯、东平王高锦高伯伯他们总上咱家去,跟咱太奶奶一唠就唠多半天。我在旁边听声,都听明白了。由于当今皇上宠着庞娘娘,庞娘娘他爹太师庞文可就一步登夭了。那坏事让他干的太多太多了。朝中的大臣,让他欺侮遍了,老百姓让他害苦了。他的两个外甥,一个叫黄文炳,当了兵部侍郎,一个就是死去的黄文灿,当了什么兵马使。这两小子更不是好东西,连咱家也敢欺侮。头些日子,这死鬼黄文灿找过咱太奶奶,说什么为了街道畅通,想拆咱家门口的立龙牌、卧龙匾。咱太奶奶告诉他:那牌、那匾是七郎八虎卢令公拿命换来的,想拆,皇上就下旨吧……”

  “还有这事?”“谁骗你呀?哥哥,你说这黄文灿该不该杀?”“早就该杀!”嘻嘻嘻,这才像咱杨家男儿汉!”曹振升站在旁边,见哥俩唠得挺热乎,心中着急:“文广贤弟、金花小妹,现在不是唠嗑的时侯。眼下是黄文灿的死尸,军卒们给庞文报信去了,再过一会儿,准来抓人。依愚兄之见,你们兄妹快回家吧,我在这顶着。毁坏朝天镫、斩杀掌镫太监、刺死黄文灿,这三件事都算我的。反正一件也是死,三件也是死,可我来吧,咱就别卖一个搭一个了!”

  金花一瞪眼:“显你能耐呀?曹二哥,杨家将历来都是光明磊落。黄文灿是我杀的……”“妹妹,不准无礼。曹二哥说得很对。”文广一抱腕,“曹二哥,小弟多谢了 ,请上马吧,咱们改日相会。”金花不解.哥哥到边关去了几个月,怎么改脾气了?推卸责任,大不该呀……曹振升跳上战马:“你们快走吧,我送你们几步……”文广一笑:“你别送我们了,我们送你吧。”说罢,用枪杆在振升的马屁股上狠抽一下。那匹马怪叫几声,飞驰而去。文广高喊.“曹二哥,三年之内,你不许入京!”“哥哥,你这是……”“曹二哥最讲义气,不用这种办法,他是不会走的。金花,咱也走吧。”“对,回家。看他们谁敢去天波府抓人!”小哥俩说说笑笑,回到天波府。

  这时已是二更天了。由于过元宵节,杨家老少都没睡觉。文广、金花先来到母亲的房间,大礼参拜。穆桂英又惊又喜:“文广,你一去四个多月,听说露脸了,你爹好吧?”“父亲很好。”文广心想:杀死黄文灿是件大事,不能瞒着妈妈。于是,只把边关的事讲了几句,又把杀死黄文灿的经过一一察明。穆桂英听罢,先是一惊,又沉思不语。过了半晌,叹道:“文厂,你太莽撞了!”“妈,”金花滚在母亲怀里。“黄贼是我射死的,没我哥哥的事,您不是说过吗,那些奸贼都该杀!”

  “对!”蹲在旁边的小弟杨文举跃跃欲试。“我姐杀黄文灿,我杀黄文炳,我哥杀庞文,全把他们杀了!”穆桂英说:“你们呀,真不懂天高地厚!走吧,跟我一起去见曾祖母。”佘老太君、柴郡主、八姐、九妹等老长辈听罢穆桂英的讲述,都有点耽心。如今,庞、黄两家正在得宠,杀死黄文灿,非同小可。

  “祖母大人,”穆桂英说道:“据孙媳估计,黄文灿虽然死了,当今圣上也不会让文广偿命。因为文广才十四岁,属于未成年。再说,杨家将的分量,他心里也有数。不过,死罪饶过,活罪难免。判个监禁、充军是有可能的。为了争取主动,是不是把文广绑送金殿啊?”“不行!”佘老太君语气坚决。“桂英你想,那曹振升被庞娘娘遥得走投无路,他是冤枉的。文广济困抉危,并没有错。再说,黄文灿是奸贼,文广除奸,也投有错。如果把他绑送金殿,孩子还小,心灵会受刺激。他肯定觉得:办好事没有好下场。这样一来,长大成人后,他就不敢伸张正义了。不敢伸张正义,算得什么杨家将!你们都不年轻了,应该学会培养孩子。”

  “祖母远见卓识,孙媳敬佩。”“好啦,不说这些了。还是商量一下对策吧。”娘儿几个想了半宿,也没高招。柴郡主灵机一动:“婆母大人,光靠咱们不行。依儿媳之见,还是把寇大人请来吧。他既足智多谋,又是咱杨家的好友。”

  “对,对,怎么把他给忘了。”佘老太君点头赞成,立刻派人去请寇准。寇准已经年过花甲了。官拜当朝宋相。三十多年前,他曾假扮阴曹、审清潘杨讼,从而一举成名,并和杨家结成深厚的友谊。今认听罢佘太君的讲述,微微一笑:“老伯母,你们杨家将讲不讲忌讳?”“嗐,练武之家,没有任何说道。”“这就好办了。”寇大人确实高明,一条妙计,说得杨家眉开眼笑。

  送走寇准,天近辰时。八十九岁的老总管杨洪颤颤巍巍跑进议事厅:“报,报告主母,京营殿帅岳衡岳大人、兵部侍郎黄文炳黄老贼带领人马把咱家包围了,说什么捉拿咱家文广小少爷,请主母定夺。”“噢?”佘太君残眉一皱,“金花,搀扶我去见他们。”天波府外,兵丁不是很多,只守着府门,也没敢打包围。京营殿帅岳衡早就下马了,他一见佘太君,连忙施礼:“老人家,您怎么亲自出来了?多有打扰。”“岳元帅,”佘太君明知故向,“天波府犯了什么罪?怎么查封府门呀?”“不敢,不敢。这……”一还是请黄侍郎向您讲述吧。”

  黄文炳心说:岳衡够损的,把责任推给我了,说就说吧。别看这奸贼平日狐假虎威,扬风炸毛。一见佘太君,也矮下三分。为啥?那老太太身份太高了。且不说九十六岁,单说大宋立国之初,人家就是个人物。太宗皇帝钦封“无侯侯”,为了国家,人家把老丈夫和七郎八虎都献出去了。一提杨家将,大地也得抖三抖。即便皇上见着她,也得先站起来,金变殿上也得给老太太搭把椅子。自己只是一个小小二品官,虽说舅舅当太师、表妹当娘娘,在这个门口,还得规矩点好:“老人家,下官黄文炳有礼了。”

  “不敢当,不效当。”佘老太君先发制人:“老身明白了。前些日子,黄大人的胞弟黄文灿将军曾找过老身,让杨家拆除立龙牌、卧龙匾。我对他说:这是太宗皇帝给立的,想拆也得当今皇上下旨。想必是当今皇上批准了,黄大人来拆牌匾……”黄文炳操得满脸通红:“老人家,拙弟黄文灿年轻不懂事,尽胡说八遣。对于一个死人,您就别怪他了!“怎么?黄将军死了?”“老人家,您也不必故弄玄虚了。我弟黄文灿死在贵府少帅枪下。当今圣上有旨,请杨文广上殿说明情况。我黄家死了一个人,是不敢让杨家偿命的。不过,总得金殿面君,论出是非吧。”

  佘太君故作惊奇:“怎么?你弟弟死在我家文广之手?怪事,杨文广奉旨劳军,离京四个月了,这件事情,满朝尽知。他现在还没回来,怎么会杀死黄文灿?”“是呀,”京营殿帅一岳衡来个顺杆爬,“我就说嘛,杨文广现在边关,怎么会在京郊杀人?肯定是那些军卒弄错了。黄侍郎,咱们回殿交旨吧。”

  黄文炳看了看佘太君,又看了看岳衡,心说:老杨家势力真不小,岳元帅也是他们一伙的。莫非军卒真弄错了?不能!一个两个弄错了还有情可缘,全体军卒都说是杨文广啊!怎么办呢?我胞弟绝不能白死,这仇一定要报,我还得想条计策,逼着这老太太说出实话!他正在犹豫,佘太君一摆手:“黄大人,你既然信不着老身,那就下达命令吧,派你的军卒搜查天波府!”

  “言重了,言重了!”岳元帅没等黄文炳说话,先来个“下马威”: “老人家,谁敢搜查天波府呀?且不说贵府受过皇封,单说三关大帅杨宗保手下有八十万大兵,知道家里被搜,心中能满意吗?要搜,黄侍郎进去搜吧,本帅吓死也不敢呀!”这话真有分量,果然把黄文炳镇住了。他思虑再三,仍无良策。又不能总在这僵着,只得传令:让军卒守着府门,自己和岳元帅回金殿交旨。

  再说仁宗皇帝,由于宠着庞贵妃,对曹皇后就不那么亲近了。当他得知曹皇后的内侄曹振升毁坏朝天镫、杀死掌镫太监时,不由心中大怒。立刻传出圣旨;捉拿曹振升治罪。老国公曹环吓坏了,急忙跑到后宫察奏真情,又把曹皇后写的那封信呈交皇帝。仁宗一看,左右为难。因为庞贵妃使用满朝变驾是违法的,想处分她吧,又舍不得。曹皇后维护礼法,当然是正确的。可是她不通过皇帝,私自给娘家人写信,阻劫五凤车,又属于过当行为。清官难断家务事,仁宗无奈,只得“各打五十大扳”。先申斥了庞贵妃几句,不准她再用满朝銮驾;又埋怨了曹皇后几句,说她不该给娘家人私自写信。曹皇后觉得冤枉:“陛下,臣妾几时写过什么私信呀全您可以对证笔体,这事与臣妾无关!”

  “噢?分仁宗惊疑,是谁这样大胆,敢冒充皇后写信?经过调查,很快就搞清了,原来又是郭皇贵妃从中作怪。皇帝动怒了,立刻降旨,将郭皇贵妃贬为贵妃,将庞贵纪升为皇贵妃。传罢圣旨,他也觉得理亏。因为庞娘娘动用满朝变驾,不加处分就算宽大了,怎么还能提升呢?同时,他又觉得对不起曹皇后,曹皇后没写私信,却受不白之冤。得了,还是安慰曹家几句吧;“老国公,你家曹振升毁坏朝天镫、杀死掌镫太监,理应治罪。念他年轻无知,又畏罪跑了,肤就不再追究,你回府去吧。”皇上这话够宽大了,曹国公万分感激,回府之后,寻访振升下落,不必细说。

  “曹振升事件”交代完毕,“杨文广事件”却令皇帝为难。大宋祛律:杀官如同造反,黄文灿是五城兵马使,专门负责京城治安的,无故被杀,终得追究。可是佘太君硬说杨文广没回来,天波府又不能随便搜查,即使真搜,一个大活人,也未必能搜得着。这件事情如何处理呢?皇上心眼不少,他暗自想道:杨家将一辈一个英堆,杨宗保又握有重兵,朕得多加仔细。再说,杨文广虽然年幼,边关劳军,办事得当,功劳不小。他为了保护曹振升,杀死黄文灿,也算见义勇为。按脱本意,再过几年,就要重用杨文广。如今,应该尽量替他解脱。怎么解脱呢?有了,寇丞相主意最多,又是杨家的好友,我让他替我说话吧;“寇爱卿,杨文广事件,朕也难辨真假,依你之见,如何处理呀?”

  “万岁,”老寇心想:你再不问我,我就得主动搭话了。我在天波府出的妙计,还没完全兑现呢!“依老臣之见,这事非常容易。请陛下派出四名可靠的亲信,乘快马日夜兼程赶赴边关。杨文广若在边关,黄文灿就不是他杀的。杨文广若不在边关,这事再研究。”“不可!”黄文炳奏道:“据臣猜测,杨文广肯定藏在天波府。他人快马快,若事先跑到边关去,就难辨真假了。”寇准一笑:“黄侍郎,你的亲兵把天波府早就包围了,杨文广出得去吗?”“这……”黄文炳无话可说。

  仁宗准奏,钦派外巨兵部员外蒋天、刑部郎中李化民、内臣太监衣帽处副总管周平、御马司提调吴方等四人立刻出发,前往边关查询此案。一见二十天过去,内外四名使臣回来了,不但他们回来了,还跟来四十名边关将士。将士们穿白带孝,押着一辆大车,青骡子驾辕,白马拉套。车上边停放着一口大棺材。为首者是一名三品参将,名叫吕英。吕参将面色悲我,遵旨一上殿,将杨元帅的一封奏折呈献仁宗。奏折上道:奉旨钦差杨文广尚未成丁,来到边关,水土不服,己于上月初三病故。钦差死于任上,实属因公而亡,特此上奏,报请国家抚恤笼仁宗看罢奏折,得,全乱套了!

  “吕爱卿,钦差杨文广得的何种病症啊?”“启奏万岁,那病来得特别急。头一天发高烧,第二天不能进食。钦差官大年龄小,小脸焦黄,第三天就死了。好渗呀……”仁宗半信半疑:“这可是你亲眼所见了?”“不但亲眼所见,臣还将钦差的灵枢押送还都。如今,棺木停在朝门,请陛下裁处。”“这……”仁宗心想:这可怎么办?杨文广上个月初三死的,已经四十多天了。如果属实,黄文灿被杀则与他无关。可是,怎么这么巧?莫非诈死埋名?也有可能。不论真死假死,既把馆材拉来了,就得通知家属:“来呀,传朕口旨,宣无佞侯佘太君、浑天侯穆桂英金殿见驾。”

  佘老太君在孙媳穆桂英的陪同下,走上品级台。根据先皇的封赠,老太太不必跪拜,只将龙头拐杖点了三点,就算参见君主。仁宗在龙墩上欠了欠身,扭头吩咐:“快给老太君看座。”“老臣不敢当。”佘太君问道。“万岁,不知传老臣上殿,有何吩咐?”“佘太君,这事……唉,本来不想对你说,可是不说又不行,联只好直言。”皇上把杨文广之死,棺车运到朝门的事一一讲明。“想那杨文广才十四岁,为国殉职,可怜呀可怜!”“万岁,老臣冤枉啊!”“噢?佘太君莫急,慢慢奏来。”

  “万岁,按着国家规定,奉旨钦差死在任上,该不该抚恤,该不该追封?”“理所当然。”“可叹,我那重孙子杨文广却被追封为‘凶手’!”“此话怎讲?”“兵部侍郎黄文炳受了庞太师大令,带兵围我天波府,扬言捉拿凶手杨文广。二十多天了,里不出,外不进,天波府失去了自由。可惜我杨家满门,投宋以来,为国报效,血染金沙滩,大破天门阵,却落了这个下场。死去的令公和七郎八虎岂能瞑目啊!”余太君话里有骨头:你皇上忘恩负义了!“万岁,既然我家出了‘凶手’,就不配再做大宋官。请万岁传旨,撤回我孙子杨宗保,他也不配再当三关大帅,我全家告老还乡,回归火塘寨……”佘太君也够“狠”的,明知撤回杨宗保,辽国立刻就反。哪壶不开,她偏提哪壶!

  “余太君,不必动怒。朕马上传旨,撤回天波府外的军卒。哼,这都是庞太师私自派兵,朕躬一概不知。”皇上推得挺干净。“还有,杨文广因公殉职,朕要追封……”“万岁!”不识好歹的黄文炳出班跪奏,“事情还没弄清,不能追封呀!”“退下”皇上心想:得罪杨家将,你替我把三关呀!

  太师庞文一见,知道黄文炳顶不住,该自己亲自上阵了。这个老奸贼仗着女儿得宠,在朝中胡作非为。他贪赃枉法,悬秤卖官,培养自己的亲信,坑害过多少良善。朝中的几位王爷、公爷身份虽高,却无实权,根木管不住他。唯有杨宗保手握重兵,对老贼是个威胁。他本想拢络杨家将,还赶着佘太君叫过几回“伯母”,怎奈杨家人不理他,使他恨之入骨。不除扬家,自己很难一手遮夭。今天这场面,是个难得的机会。据他猜侧,杨文广根本就没死,枪杀黄文灿的,肯定是杨文广。佘太君在这“演戏”呢!黄文灿虽然是自己的亲外甥,死活不值篙草。却应该利用这个口实,搬倒杨家将。主意拿定,出班奏道:“陛下,黄文灿乃镇京武官,就这样不清不白地死了,让人寒心,谁还肯替朝廷效力?依老臣之见,应该打开钦差的棺材检验一回。里边若是真有杨文广,就证明凶手外逃,应该继续追捕。反过来说,里边若是没有杨文广,嘿嘿,老臣不必明说了,佘太君欺骗皇上,蒙君作弊,该怎样论处,只好按国法从事了!”

  佘太君微微一颤,心想:糟了,这诈死埋名之计是寇大人定的,给宗保送去的快信是桂英写的,我也看过。信上告诉宗保,往棺材里装两床棉被。如果棺材一打开,全完了!我得一赶紧阻拦:“庞太师欺人太甚,文广虽说年幼,终是钦差大臣。莫非让他的尸体曝在三光下?”哈哈,佘太君,不开棺材,难辨真假呀!”仁宗皇帝一摆手:“你们不必争了。是真不假,是假难真。开棺检验,必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