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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专注工作,些微的发丝滑出金冠外,为他石凿般的脸少掉一些冷厉。说也奇怪,同样出自一个娘胎,天青鳞跟天鸟过完全没有兄弟该有的肖似,不管气韵神情。

  天鸟过是温柔的,因为备受娇宠,带着浓浓的孩子气,天青鳞却背着老大的宿命,从小在学习承接家业中长大,知道自己要有肩膀,因为他肩负着许多人的生计,这样的压力,造就了他喜怒不形于色,今日事一定要今日毕的态度,日日天未亮就起床,没有一天早起过,只要投入工作,不到三更不上床,这么刻苦自己,上行下效,也才造就了锦绣米铺的蓬勃发展。

  当铺、米粮、盐漕,攸关狐狸庄生计的三大命脉,他一个人就囊括主持了三分之二。

  “有话直说。”他用幽光深邃的眼瞪着天鸟过洁白的指头,虽然没有其他动作,放肆的人似乎也感觉到他针一样的目光,有点畏惧,不是很情愿的缩回亲昵圈抱的手臂。

  玩弄着身上那片藕丝帐帛,见大哥又将投入帐册中,天鸟过干脆把自己的脸凑到天青鳞面前。

  “大纲,我跟娘呢,一致觉得这些年你太辛苦了,也觉得你一直在同一个地方工作太久,怕你心生倦怠,所以,在你生日之前,为你准备了惊喜的礼物。”

  天青鳞闻言依旧无动于衷。

  不过,天鸟过还是不气馁地把他的计划付诸实行,滔滔不绝的说着。

  “我们想,你一个人掌管米店、当铺之外,又管盐,这需要跟盐官船输打交道,劳心又劳力的工作应该换个人来做,二哥、三哥他们也闲适太久了,为了不要让他们变成游手好闲的人,应该让他们学着负担一点家计,大哥,你说对不对?”

  天青鳞一把推开天鸟过那张精心描绘的面孔,一目十行的把十几本帐册从天下为公等字号开始归档。

  “大哥……”天马过几乎要跺脚了。

  “你在玩火。”天青鳞重新校巡过米铺,确定一切无异,拿出锁钥,准备回家休息。

  “哪是!我跟娘是一片苦心,想不到一下就被识破马脚,其实他何尝不知道什么都骗不过精明的老大。

  所以这事是一半的瞒,一半的真。嘿嘿。

  天青鳞瞄了他一眼,率先出了米铺,等他跟进后,落锁。

  “我没意见。”狐狸庄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工作爱怎么分都可以,就算分的是家产,他也无所谓。

  无人的街道,他熟门熟路的往后面的巷弄走。

  绕过弯弯曲曲的巷弄,原来山庄就在米铺的后头。

  穿着尖尖的蓬头鞋不好走路,“可恶的青鳞,你就不能体贴一下可爱的淑女放慢脚步,走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啊!”裙摆没有人帮忙拉怎么都不方便,天鸟过不禁碎碎念,他应该换一件短一点的裙子出来才对。

  天青鳞依旧大跨步的走着,弯过一道墙不见了踪影。

  天鸟过用力跺脚,拉高裙子,摸着鼻子追上去。

  他大哥要是会回过头来多瞧他一眼,他用头打赌,太阳明天会从北边出来!

  秋了。

  天将暮的凉意,入了夜更甚,瑟瑟的风从每个缝隙灌进栀儿的衣服,单薄的小圆立领白衫任她怎么瑟缩,还是凝聚不出一丝暖意。

  她跟甜甜在天桥下站了一整天,茫然的想起来自个儿从昨天到现在只吃了一块硬馒头果腹,一滴水都没得喝。

  “栀儿,我肚子饿死了,到底要什么时候才有人看中我们?”甜甜的个头比栀儿高,成熟的体态,虽然身上也是简单的青布衫,却不忘在发梢插上一朵小红花,两人站在一块,相较之下,她突出了许多。

  “应该快了,我身上的银子不够给你买吃的,你再忍忍,一定会有人要我们的。”

  她以为今天可以找到工作。

  千里迢迢的赶来以织绣着称的苏州,她听人家说,普通的纺织工人若要求职就站在花桥下,薄纱纺织工人站在广化寺桥下,至于纺线工人站在濂溪方附近,这样自然就会有织坊主人来雇用。

  她们应该不会站错地方,之前还特别问了同要请人雇用的大婶,她也说这里是广化寺桥下。

  那个大婶身强力壮被挑走了,方才一旁还剩下的几个人因为天黑,全部躲进旁边的小吃店取暖,只剩下她跟甜甜。摸摸要出门时娘帮她缝的暗袋,里头只剩下三个铜钱。

  看向不远处卖馄饨的摊子,那冒着热气的烟丝,她也饿了。

  “我不要啦,我肚子饿死了,要是我娘知道我在这里饿肚子一定哭死了。”

  甜甜跟栀儿是隔壁邻居,家境都不好,却因为甜甜是独生女,父母再怎么苦总也让她吃饱穿暖,不像栀儿家中有七、八张口,睁眼就是要吃饭,任凭父母怎么努力,庄稼长得不好也莫可奈何,为了钱,栀儿的爹娘天天发愁,感情虽好也禁不起磨,贫贱夫妻百事哀!

  为了分担家计,栀儿决定到外地找工作,少一张嘴吃饭,爹娘的肩膀会轻松些,弟妹们也能多几口饭吃。

  至于甜甜一来不想失去栀儿这个姐妹淘,二来也是受够家乡的贫穷,到热闹的城镇,可以开开眼界,顺便捞个乘龙快婿。

  “我只剩下三个铜钱……”栀儿据实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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