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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女儿炙手可热,他这当人家爹亲的应该傲慢得如同孔雀不是?

  大大的错。

  之前说过,虚荣心满足了以后接下来是可怕的现实。

  求亲行列并不会因为他的拒绝减少,那种没隔个几日就要抱着头烧的恶梦实在不好受,因为来的每一尊都比派头、比钱多,也比谁流氓,他一尊都得罪不起。

  他只是个乡试秀才,说难听点是穷酸,却因为有个没办法拴在家里头的女儿招来一堆跩得二五八万的瘟神。

  福祸无门,谁知道哪天更大的祸事会砸过来,家破人亡。

  他怕啊,怕得日日无法安枕。

  把一小碟煎得芳香可口的素豆腐放下,“爹,说真格的,我也不晓得。”

  低着头的她穿着洗得浆白的素单衣,外罩小碎花短背心,几枚盘扣沿着腰身而下,宽口裤,闺女打扮,即便还是幼儿式的身段却是可爱可喜。

  她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可以锁在闺房不出门的,九岁就开始操持家务,矮小的她垫着板凳拽着比她个头还要大的铲子炒菜喂饱远庖厨的两张嘴,喂鸡鸭,到三条胡同后面的长溪洗涤衣物,要是这也叫抛头露面,她是天天抛没有错。

  可自从十岁的那年初春那个谁谁谁……送了一头母牛表明要娶她为妻,先例一开,就像破了什么咒语般,接踵而来的求亲简直如同氾滥的黄河。

  那么多张面孔,数也数不清,要她每个记住,太难了。

  “你不能每个都当萝卜看,总有一个比较不一样的吧?”随手把田家少爷的传家玉往桌上扔,咚地差点掉进一盆冒着白烟的粥里。

  布小春转身去拿来碗筷,看见那玉,没有其他表情,捡起来随手放到一只盐瓮中,这瓮里,响叮当的都是人家上门求亲留下的信物。

  又要满了,下次大概只能往清空的水缸丢了。

  不是他们没有把人家当回事,是数量多到不知道要往哪堆,以后看谁来讨,叫他们自己挑就是了。

  小山堆的金银珠宝只能看不能动,还要防偷防盗,简直跟自己过不去,算盘怎么打都不划算。

  看女儿的表情也知道他问也是白问,揉揉眉心,一屁股往长板凳坐下,又是叹气。

  “爹,吃粥了。”

  舀了两碗粥,布好竹筷,小春解下围裙在另一旁坐下。

  一碟今早刚从母鸡窝摸出来的荷包蛋,几样青蔬,一碟素豆腐,营养丰富。

  “要是那些人发起疯一起来抢你,我们怎么办?”老布稀饭还没就口,又是一声长叹。

  “爹,你不是常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别想那么多,粥要冷了。”

  不是她乐天,也不是坚强,打更小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有张与众不同的长相,阿爹每每看见她,忧愁的脸色只有多没有少,隔壁的婆婆大婶们也常在摸过她的头后窃窃私语,就算她没有大到听懂所有的话也明白,指指点点里面,十句有十一句是不好的话。

  “紫阳呢?”终于端起饭碗的老布想起小儿子。

  “一早找小佑子打陀螺去了。”

  “整天就知道玩。”

  但是,十岁的孩子不玩要叫他做什么?

  “我给他留了饭菜,一会儿再喊他回来。”

  老布偏过头深深看有着跟自己亡妻一模一样面孔的女儿,端起的饭碗又放下,左右把这间住了好些年的老房子梭巡一遍。

  屋顶被熏黑的梁,他依稀还记得是他成亲那年架上去的……

  往事如烟。

  “女儿,我们搬家吧。”

  狗急会跳墙,不管优良品种的犬种还是土狗。

  着急起来还跳了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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