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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她低着头进了王爷的寝房,至于凤栖自己则拦住那些如狼似虎的侍妾们,扮起小羊似人见人爱的笑脸。

  “各院的主子,凤栖在这里问安了──”

  慢半拍的美人们发现有人偷渡进了王爷的寝房,精致的妆容上哪还有半滴泪痕,为了捍卫自己的权益,把精明能干的嘴脸都摆了出来。

  说到底,不让她们进去探视王爷的,不就是这个小头锐面的男人出的主意,她们倒要问问,他凭哪点资格不给进?

  不过,这些都不关屋子里头那两个人的事了……

  也才初秋,大熟铜的火炉却烧得正旺,进得屋子扑面就是融融的暖意。

  来开了门的大庆又回床榻边守着,只是把头垂得老低,一副刚刚挨过骂的无辜表情。很显然的,要不是来喜儿的恰好出现,他可能被骂得更惨。

  至于应该是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项穹苍,精神气力可没有想象中的不济,倚在床靠上的他一看见喜儿进来,一脸寒冬腊月的表情顿时春暖花开,好像等待许久乍然见到心仪的人,继而腼腆了起来。

  大庆看见她就杵在那,淡淡地喊了声:“王爷。”然后就没动作了,神情看似僵硬,他只好移尊就驾地过来咬耳朵。

  “姑娘,劳您驾,我大庆人微言轻,刚才劝爷老半天,他就是不肯喝药,要是药效过去,这药就白煎了,你劝劝爷把这药喝了吧。”

  来喜儿点点头,望向桌上那碗黑漆漆的药碗。

  “那我到外头守着,姑娘有事喊我一声就是了。”

  他这态度大转变,实在是形势比人强。

  真不知道这位姑娘这么好用,爷从昏迷喊到清醒,坚持要见到的人就只有她,大家不敢违逆,只希望她真有那本事能让爷吞药才好。

  “谢大庆哥。”

  大庆不敢领受地点头回礼,把门打开缝隙钻了出去。

  项穹苍眼巴巴看着喜儿,不管她移到哪,目光就跟着转到哪,但是等他发现喜儿的靠近,一碗带着浓浓中药味的药碗已经来到他面前。

  “伤成这样怎么可以不喝药?”

  “你还是关心我的对吧?”

  想不到她还愿意来见他,气消了吗?

  “您是王爷,叫奴婢来奴婢怎么敢不来。”有那么一瞬间,来喜儿以为自己在他眼中看到无限惆帐和一丝无措,她忍不住心软道:“先把药吃了好吗?”

  他端过碗,咕噜咕噜一口喝光,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知道他讨厌苦药。

  以前也有过这情形,长年在黄河底下掏沙,湿气重活又粗,一不小心就会招风邪,请不起大夫来看诊的她总会带着少之又少的私房钱去药铺抓药,又要固本培元,又要能治风邪,还要能够滋心润肺,项穹苍始终不知道他的小妻子是用什么法子把药抓回来的,然后还要哄着他把药喝光,霸道地嚷着一滴都不许剩。

  “真的那么苦?”

  吃药后讨她甜甜的唇当糖吃,是吃苦药后最甜美的福利。他想念她唇办的甘美滋味。

  但是这回他什么要求都不敢,只能用眼神饥渴地描绘她天然粉色的樱唇解渴。

  来喜儿一触碰到他的眼神就知道这男人在想什么,她佯装视而不见地把碗放回漆盘里,接下来呢,她还能做什么?

  她总得找些事情来做,这里的气氛让她喘不过气。

  “喜儿。”她被动地转身。

  “过来一点,你知道我是病人,你得体贴我一下。”

  病人?这口吻哪有半点伤者应该有的虚弱?

  可是,她明明瞧见他身上那被野兽抓过的伤痕,所以虽然缓慢,她还是踩着碎步过去。

  项穹苍拍着床沿,示意要她坐那。

  他眸心思潮纠葛,尽管心里对喜儿的一个口令一个动作颇有微词,可是他连声音都不敢多上扬一些,怕她翻脸走人,相较于自己身上的伤口,这些年他害苦了她。

  她素净的脸自从记忆里便是不施脂粉的,细软的黑发也只挽着代表已婚妇人的发髻,为了打理一家老小,衣着只求简单便利没耍过花哨,这些或许不入他人的眼,可是在他项穹苍心里眼底,她不需要华美的衣服,不需要珠光宝气的装饰,就能攫住他全部的注意。

  慢着!发髻。

  他被鬼迷了心窍,为什么刚刚没想到,他真蠢,蠢到只会沉浸在如何明白她的心思,如何把她留下来,却疏忽她自始都挽着已婚的发髻。

  那也就是说,她的心上头还是承认他这夫君的是吗?

  项穹苍被这来势汹汹的快乐冲刷得几乎要晕眩,他可以这么以为吗?

  他拿出一个洁白到近乎透明的瓷瓶,旋开盖子,然后用指腹挖出了一大坨霜状又带香气的膏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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