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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来,把手给我。”

  来喜儿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可还是递出了手。

  项穹苍往她的手上涂抹,细细、均匀的,每一根指头都没放过,涂过一遍又一遍,完全不把那昂贵的海南珍珠霜当回事。

  他给她的东西少之又少,她却吃尽了苦头,这些年她吃过的苦都彰显在这欢小手上,他看得心痛无比,简直想宰了自己!

  把喜儿的手重复抹匀,然后悄悄握住。“喜儿,我们得谈谈。”

  “不要!”她下意识地反对,她一点也不想在这地方谈论什么。

  “不行,喜儿,我们得谈!”他不能再忍受她冷淡的态度,要骂要恨都该把伤痕掀开来摊在阳光下,他们之间不应该是隔着一道心墙,各自猜测。

  来喜儿把手抽开,表情不见了。

  “喜儿,我回去找过你的,我没有不遵守承诺,只是我晚了一步,等我到了,村子已是一片水乡泽国,什么都没有了。”瞧着空掉的双手,他心底的惆怅是说不出来的。

  “后来,我曾多次回去,可村子没了,再也打听不到你的下落,我只道你命苦,已经不在人世。”

  她闭上眼睛,不想再去回想那过去的一切。

  “喜儿……”

  她浑身一震,舔了舔干涩的唇,困难地开口。“我跟娘被大水冲到下游去,后来也曾返家,可是爹……走了,左邻右舍什么都没有了。”

  她目光悠远,想起那些讨饭、睡街头、遭人白眼的日子……不想不想不能想,一触及那些回忆她就觉得好冷,止不住的心冷。

  “喜儿,我对不住你。”

  她摇头,苦笑里都是沧桑。“这是天灾,人,没话说的,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任何人的,晴雨旱涝都是老天爷的意思。”

  在这场苦里受煎熬的不是只有她一人,爹、娘,喜儿的夫君不是无情人,这下您们安心了吧?

  又苦又咸的眼泪含在她眼眶,不哭不哭,她的泪不是早就都掉光了,这时的泪如泉涌又为的是哪桩?

  见喜儿心绪激动,项穹苍明白此时的她心情复杂得无法形容,他暗暗发誓,他再也不让自己的妻子颠沛流离,再也不让她这样哭泣了。

  项穹苍把喜儿搂进怀里,提供一片宽阔的胸膛任她粞息,她独有的曲线让人心荡神驰,可他除了伸手,小心翼翼地对待,彷佛怕她碎了似的抱着她轻轻地摇,细细拍哄,什么都不敢做。

  她揪着自己的前襟,窝在项穹苍的肩窝。

  “我……太失态了。”

  “不要这么说,夫妻本来就是一体。”

  “借……我再趴一下就好。”结巴为什么一直好不了?

  “嗯,再一会儿。”

  喜儿的意识飘飞,泪痕挂在颊边跟睫上,好温暖喔,有多久了?听着那安稳强劲的心跳,她的眼皮再也撑不住地落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项穹苍感觉到他怀里的人儿变沉放松了,她那清清如水的素颜,倚赖的神情,样样都抚慰了他。

  是的,他才是那个需要抚慰的人,没有喜儿的这两年,他如行尸走肉,食不知味,现在喜儿回来了,感谢上苍!

  做丈夫的唯一责任就是要给妻儿一个安定幸福的家,这回,他说什么都不会再轻易放手。

  要保护最珍贵的东西,权利和地位无疑是最有效的武器,因此他要站得比谁都高,比谁都狠。

  喜儿的出现让他更坚定即将要走的路。

  他的体温更高,额头的温度烧得更惊人,目光如炬,可是什么都无惧。

  项穹苍痊愈的速度有如神助,也才三天,已经可以下床走动甚至骂人了。

  人人都知道这要归功于那个灶婢,虽然不需要她亲自侍奉汤药什么的,可是只要她的人待在王爷房里,要王爷吃药、睡觉、用膳,他都合作得比小花猫还要乖巧。

  “不要再拿那种眼光看我,你都看了整整三天还不够吗?”她拿软椅上的锦团出气。

  不要她帮忙,却只拿那双老是叫人心跳加速,脸红无措的眼瞧她,就好像她是令人垂涎好久、好久的食物。

  他说,他什么都不要她做,她只要留在他眼睛能看得着,手能摸得着的地方就好。汤药、饭菜、擦身,再细微的事情都有人伺候,她留下来唯一的用处不会是被当做风景观赏吧?

  当然他也会唤她近身,为的是每天三回为她那双见不得人的手抹上珍珠霜,可是常常抹着抹着,眼光又会像现在这样擦枪走火。

  项穹苍没办法,只能收回赤裸的眼光,不敢说他怎么都看不够她。

  不过他也发现每回侍女进来,他的喜儿就开始找事做,她擦瓷瓶,抹彩绣小屏风,掸条案,排列古董架上的珍玩和书籍,就是要让自己一刻不得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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