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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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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荑拨开崇山峻岭中的寒冷森森,似挣脱掉了冷硬的锁链,五指纤纤间,流出铮铮然掷地金石般声响。先如暴风雷雨般猛烈,后又似昆山玉碎的壮烈超凡,源源不断地演化出一派奔流不息的抗争之律。 壮美、冷冽、孤僻……从弦间一倾而注。 明明是明媚的春阳当头,却令听者如困在冰天雪地的深山中,周围茫茫一片孤苦无依,寒风刺骨,割人肌肤,还有劈天盖地的暴雪呼啸而至,夹着雪颗冰雹凌厉迫人。 “嘣!”一根弦弹跳出来,打断了她投入的演奏,弦断了。 她回过神来,对他勉强笑道:“抱歉,久不练习,琴技疏懒不说,连弦都跳断了。” 他没有追问,站起身来靠近她,慢慢地执起她拨弦的右手,五指间竟在激烈的拨划中磨破了薄薄的皮儿,渗出了鲜血。 这哪里是在演奏轻浮的青楼春乐,分明是她的血泪之声啊! 一直在门外等候的婢女小芹抢进门来,“小姐--” 她摇摇头,木然地说:“不碍事的。” 小芹拿了药箱细心地将她每个指头都上好药,分别包上白布,很快她的右手就行动不便了。 小芹扎好了她的伤,仍然没有离开,犹犹豫豫地望着她,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她察觉到婢女的异样,淡淡地吩咐:“小芹,下去为公子摆宴吧。” “是。”小芹又看了掷剑两眼,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从雅阁出去了。 “小芹的年龄应该和杜小妹相仿吧?”他突如其来地问,让杜十娘刚刚从失态中醒来马上又开始警觉。 她试着动动缠着白布的手,若无其事地答:“小妹今年十八,略长三岁。” 他默然,她总是在出人意料的时候进行双重身份的转换,迅疾得来不及抓住。无论是杜微,还是杜十娘,总是在他自以为理解她们的时候变成另一个人。 唯一他清楚的是,五年前的那朵冷冬寒梅,已经悄然欲现了。 小芹端着托盘,穿过挹翠院的后院,到偏房去拿东西。匆忙间不小心撞上了一个迎面走过来的人。 “啊!”她的鼻子正好撞进那人硬硬的胸前,疼得真要掉眼泪。 掷剑长身一抄,帮她端稳托盘,“小心你的茶杯。” “对不起,对不起!”她端好了茶水,疑惑地看看掷剑,“公子,您怎么在这儿呢?小姐在雅阁为您备了酒水,已经等了一会了。” 他的方向应该是出去,而不是到雅阁里。 她奇怪地瞅瞅他,才付了一万两的天价给妈妈就要走,这太奇怪了。 “小芹,替我告诉你家小姐,我要出去办些事情,迟些会回来找她。”掷剑交待完,自顾自穿过喧声闹嚷的前堂,行远了。 小芹怔了一下,才想到什么似的脸刷地变白了,把托盘随手一放,撒腿就跑,“小姐……小姐……” 入夜,家家都关门落锁,进入了梦乡,除了几家胡同里的酒肆里还有深醉未归的客人,连名声显著的挹翠院里明灯都变成了暗烛,除了厢房传来的嬉笑与打闹声,前堂后厅内都静了下来。 “杀人了……救命啊……”突然惊恐的尖叫从一家豪宅里传出,顿时里面慌成一团,小孩的哭叫声和女人的求救声交织在一起,在漆黑的夜里格外令人寒粟。 杜十娘从梦中惊醒,拥被坐起来,她发现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掷剑整夜未归。 她合身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现在,身边依然空荡荡的,他又走丁吗?他每天夜里都会出去,天明才回来,他在做什么?他去过什么地方?她对此一无所知,也不敢启唇相问。 “小姐,你今天起得好早。”睡在外屋的小芹听到动静,探个小脑袋往里面张望,发现她正坐在床边发呆。 “我打水给你盥洗好不好?” 她木然点点头。 小芹准备了梳洗的东西,一一端上雅阁来。 她一边对着镜子为十娘理弄满头的乌丝,一边迟迟疑疑地说:“小姐,方才我听院里的姐姐们说,昨夜城西的丁老爷家失窃了,还伤了一个家丁,血流得遍地都是呢!现在还在看大夫,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杜十娘看看镜中的自己,又看看懂事的小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攒紧了她的手。“小芹,你想和我说什么,说吧,说出来!”她有些嘶哑地问。 小芹还拿着梳子,她犹豫不决地呆了两秒钟,突然“啪嗵”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呜咽着说:“小姐!小姐!要是你从此不要我了,让妈妈再逼我去接客,我也绝不怪你!即使现在我让你伤心了,我也不能昧着良心瞒着你!” 杜十娘伸手欲扶起忠实的婢女,柔声说:“好孩子,你说吧,你都听妈妈说什么了?我不怪你。”声音有些颤抖。 小芹哭得两眼通红,却固执得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小姐,妈妈和姐姐们说,昨夜掷剑公子一去无消息,结果丁老爷家就出了事。还说他一个跑江湖的,根本拿不出一万两银子,她们怀疑昨天伤人盗窃的就是掷剑公子啊!” 她的命是小姐救的,她的清白是小姐保住的,老天安排她鬼使神差地偷听到这番话,就不能被恶狠狠的鸨母吓住,却害了无辜的小姐。 杜十娘退后一步,跌回在椅子上,如遭雷击轰顶。 他去做夜盗,还伤了人? 倘若他没做,那张一万两从何而来?早就听说万隆钱庄的少庄主已失踪多年,何以会出现他亲手写书的银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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