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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不久后,她脸色苍白地走出太医院门口,抬起头想看看天空,亮晃晃的阳光灼刺得她眼前一阵晕眩,双脚几乎有些站立不住。果然,结果和她一直以来暗暗恐惧害怕的一样。

  相熟的陆太医私底下告诉她,因她那些年来中毒连连,气血早已亏损消耗了大半,宫寒之症极是严重,这一生若想怀孕生子,难了。

  “若得上天垂怜,能侥幸得孕、甚至保得住胎,也只怕临盆之时凶险十分,会连母体和胎儿都保不住。”陆太医对着他自小看到大的阮阿童,心情和语气皆沉重非常,迟疑再三后,还是千叮咛万交代道:“阿童姑娘,无论如何,自己的性命是最要紧的,人看的是一辈子,不是一时长短苦乐,知道吗?”

  好像整座皇宫里的人都知道她原来有什么样的心思,或是她本来会成为什么样的身分。

  其实,她从头到尾都是走一步算一步,可眼下路已经走绝,她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去解释什么,或完成什么。

  阮阿童沉默了很久,最后只问了一句话:“皇上知道吗?”陆太医叹了口气,“明知皇上对你……我怎敢多嘴,拿自己项上人头开玩笑?”“陆太医,我想求你一件事。”她低下头,声音微弱却平静至极。

  “这你放心,我会继续瞒着皇上的。”陆太医拍胸脯保证。

  “不,我求你告诉皇上,越快越好。”阮阿童清秀小脸白得像纸,嘴唇淡得几乎没有一点颜色,眼眶亦红,语气却镇定得令人心痛。

  “阿童姑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陆太医大惊失色。

  “若是我说,皇上不会信我。”她慘然一笑,“可陆太医医术通神,皇上肯定会相信你。”

  “你、你……”陆太医长须澈动地抖了半晌,最后还是摇头道:“不行!这我做不到!”

  “三年前,我本就已死心,现在更该认清事实……”她呼吸一顿,待心头那阵万针钴刺的剧痛稍稍消退些了,这才又开口继续道:“阿童天生是奴妹命,既然如此,就该认命,若还想贪求些什么非分之想,只怕连上苍都不能容我。”

  “阿童姑娘……”陆太医鼻头一酸,“你这又是何苦呢?就算身子有亏,可也不是一定治不好的,这些年我一直精研医书古籍,便是想从中寻求破解之法。”

  “陆太医,谢谢你。人就算治得了病,也治不好命。”她微微一笑,神情越发莆素。“再说,我永远过不了自己心底那一关,找来大罗仙丹也罔效,就不必再为我多费这个神了。”

  陆太医戥然无言,半晌后,还是咬牙摇了摇头,“总之,我是不会放弃的。你总得让我试试,否则怎当得起你那一句“医术通神”的赞誉?”

  “陆太医”

  “病人能气馁,可大夫万万不能绝望,须知医者父母心。来,这瓶小周元丹你随时带在身边,每日午后服一颗,于血气滋补养身极有功效,然而切记,这药是以毒攻毒,不可多吃,否则反成大害,切记切记。”阮阿童心下既是感动又是伤感,犹豫很久,最终还是道谢接过了。

  太医院门上的牌匾,墨字飘逸神秀地书写着“天下无药”,意思便是期许世上人人无病无患,终有一日,或可天下真正无药。

  据说这还是先太后亲手提的字,因为她身子骨向来弱,自小便是用药培成,可惜就算有再多的太医、再好的药养着,还是芳魂早逝

  据说,先太后是心疾之症过世的。

  “先帝后宫佳丽三千,宠幸过的美人无数……”她抬起冷得像冰的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苦笑喃喃,“不幸爱上君王,不幸坐上后位,又有哪个能不伤心而死?”

  按皇象内律,身为皇后,须在皇帝宠幸过后的美人册上用凤印,以示公正凭证,且日后无论是哪位美人有孕,也是由皇后悉心叮嘱太医为其护胎,天天都得关心龙种的脉案,免得皇帝问起却半点不知,损了皇后大度贤德之名。

  她疲倦地看着被这青瓦朱墙圈住的一角蓝天。

  这里不是世上最富贵幸福的地方,而是一个连鸟也飞不出的商高牢笼爱情,在这儿只会变得日益残破不堪,直至灰飞烟灭。

  “阮阿童,你还在等什么?”

  乾荷叶,色无多,不耐风霜挫,秋波起,梦里繫华过……

  玄清凤心急如焚地满皇宫找着阮阿童,又是闹得一阵鸡飞狗跳。

  可阮阿童由始至终都蜷缩在太医院门外的阴暗死角里,直到眼前的天光渐渐被黑夜吞没。

  像是某种触目惊心的预兆。

  “那么大的人儿怎么会不见?禁卫军、太监、宫女一波波人马轮番来报,又轮番被轰了出去继续找人。

  “阿童,你这是在拫复朕吗?”他妖艳俊容上一阵红一阵白,忿忿咬牙道:“竟连你也要同朕玩这等小心眼儿?”

  有什么话不能当面敞开来说的,非得搞失踪这一套?她是气他的说话不算话,还是想他证明她在自己心底到底有多重要?

  惊惶焦虑和心痛气愤夺去了玄清凤大半的理智,他一颗心像是反反覆覆浸在苦汁里,又是失望又是伤心。

  难道他对她还不够好?他是个皇帝,可为了心爱的女子已是百般伏低做小、呵护备至,今日她却因为……而这般惩罚他,这对他也太不公平了!

  “皇、皇上,贵妃娘娘打发人来问,说……说皇上今晚留宿景诗宮,不知、不知万岁爷现下可要前去了?”总管公公伏在皇帝面前,满头冷汗,浑身如抖筛。“因贵妃娘娘方才孕吐得厉害……”

  玄清凤顿住了脚步,心底挣扎了半天,情感上诗贵妃和孩子虽是远远不及阿童对他的意义,可理智上,他也心知不能那样残忍无情地对待一个为他孕有于嗣的女子,尤其诗贵妃还是他一手扶植而上的,于公于私,他都得给她这个脸面,否则将来她在宫中还有何威仪立足?

  他揉了揉隐隐作疼的眉心,脸色有些灰败地喃喃道:“来人,摆驾景诗宮吧。”“是。”总管公公大喜,忙应了。

  始终侍立在一旁,担心惊怕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的阿婉,闻言一颗心直直往下沉去,随后涌起了深深的悲哀感。

  难怪阿童姊姊不敢轻易动心,不敢稍稍再近前一步,原来转瞬间,脚下踏空的便是万丈深渊。

  阿婉心寒极了,却又不能不跟着隨侍前往景诗宮,她只庆幸今晚阿童姊姊不在,不用亲眼看见自己心爱的男于前去宠爱另外一个女乂.

  皇帝不在,辑大寝殿空空荡荡,仅留了两个宫女和内侍,默默地换下了那几盏烧融了烛泪的宫纱灯。

  这时,阮阿童脸色苍白,神情平静地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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