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蔡小雀 > 吾皇把命拼 >  上一页    下一页
四十七


  “大君,华儿才是最心悦您的人,”崔丽华紧紧搂住他精实矫健的劲腰,清脆嗓音倔强而坚定地道:“无论是哪个姊妹臣妾都不让!”

  他一怔,尽管不是十分喜欢被女人霸道宣告占有的滋味,可是怀里这个高姚娇美的女人却是曾经为了自己,连性命都可以置之度外……

  慕容犷无声地低叹,罢了,便心软多宠宠她也是应当。

  “往后这话只能在孤面前说。”他摸了摸她的头,温言地叮咛,“知道吗?”

  他不想她锋芒太露,惹来众人妒忌,折损了自己的福分。

  只是她这性子啊……慕容犷有一丝的头疼。

  然而半个月后,当他无意中发现,那三五日便送到自己殿中的甜软桂花糕,还有那匣子以桂花、薄荷等等多种鲜花清露,加上珍珠粉做成的冰玉膏,实则是那个不起眼的孟妃所做,他脑中首先掠过的念头是——原来那个状若平凡沉闷的小女子竟也这般心灵手巧,颇有锦绣之思?

  他心下没来由地微微牵动了,可不待他真正对她走近、了解一些,就听得一向倔强的崔丽华红着眼眶,语气酸涩地对他说——这后宫谁都能利用她,她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连同为陈国女又被她视为幼妹的孟弱,也冒用了她的名义送桂花糕到他面前……

  这番话让暮容犷顿觉自己被人狠狠愚弄了,简直难堪至极!

  “哼,也知道自己在孤面前排不上号儿,竟然想踩着华儿的头往上爬,可见此女其心可诛。”他眸光阴沉而不悦。

  看着矮案上那碟子切得方正的奶黄色桂花糕,慕容犷坚决漠视心底那抹不自禁泛起的,不知是喜是怒的复杂情愫,强令自己将那个病弱却总是对他笑得很温柔,满眼都是单纯恋慕与仰望的小脸,狠狠驱逐于脑外!

  黑子在一旁欲言又止,最后也不知哪儿冒出的冲动,一时脑热地脱口而出:“禀大君,想那孟妃素来温驯性柔,自入宫后安分守己,从不与人为恶……桂花糕最初始还是您误会是崔娘娘所做,这不,一来二去的,也就将错就错了。”

  想当初崔娘娘还不是半推半就地认了,怎么夺了人家孟妃的功劳,今儿又觉委屈了?

  “孟妃给了你什么好处?”他冷冷哼了声。

  “奴下多嘴,请大君责罚。”黑子一抖,霎时蔫了。

  慕容犷眯起凤眼,半响后忽然道:“孟妃既然这么有心,孤看在这桂花糕还算顺口的份上,倒可以成全她一二。”

  黑子不知怎地打了个寒颤。

  果不其然从那日起,他便时时召孟弱侍寝,并赏赐了许多令人眼红的珠宝绫罗绸缎。

  孟妃逐渐取代崔妃,成为大君后宫第一人。

  也成为了崔丽华所不知道的靶子……

  不知何处,隐隐有袅袅梵音,悲悯低吟而起——

  碧落黄泉兮死魄生魂凰殡凤悲兮情孽难分

  慕容犷猛然醒来,心脏疯狂撞击着,额际背上冷汗涔涔,脸色惨白得彷佛体内热血已自脚底涓流而出,点滴不剩。

  他大口大口喘息,惊魂未定,眸光涣散飘忽,梦里的那个“慕容犷”,其阴郁狠戾的恶意算计还残留、刻划在他脑海,甚至是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那恶念浓稠混浊得无边无际,就像毫不留情玩弄弱小幼兽的猛虎,在亮出利齿前的最后一抹邪恶笑容……

  “不,那个人不是孤,”他神魂彷若尚未回体,喃喃自语,声音瘠哑而破碎。

  “绝不可能,孤,孤怎会那样待阿弱?”

  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当是气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她,是被阿弱这几次的惊心动魄险死还生给吓坏了——

  等等,阿弱!

  他心急如焚地扑过去看榻上那个紧闭双眼,气色苍白,瘦弱得令人心痛的小人儿,只觉胸膛里的心脏都要被拧碎了。

  “阿弱别怕,以后谁都别想利用你、伤害你——”他指尖抑不住无措的颤抖,却又万分轻柔怜惜地抚过她的眉眼,低低道,“就连孤也不可以。”

  孟弱昏昏沉沉,时醒时睡,挣扎在熟悉的痛苦与寒冷之间,她隐隐听到了慕容犷的痛楚自责,也听到了他强抑盛怒愤恨的嗓音,在对某个人吩咐些什么……

  这次确实因为失血过多,险些小命不保,不过她却没有后悔过。

  临去宝花大园前,她已经含了一枚护心丹,也暗中交代了乔女,在半个时辰后若是她没有回到如意殿,就立刻到代掌宫权的风贵姬那儿搬救兵。

  在这后宫中,又有哪个不想把占据贵妃之位的窦香君给彻底打入尘埃的?

  风贵姬虽然低调温雅,却不是笨人。

  孟弱故意几次恃宠而骄,种种挑衅,就是激得窦香君加快速度对她动手,而无论窦氏用的是什么手段,已然成为慕容犷心尖尖上人儿的孟弱,只要在情势不妙时,仗着这“体弱多病”的身躯过后,自有慕容犷来替她出头。

  纵然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又怎地?

  反正她也活不了多少年,更没打算和他天长地久,又如何不利用一切机会扳倒这后宫中所有曾经对不起过她的敌人?

  囚在冷宫中的崔丽华也活不了几日了,而贝尔珠和窦香君这次就算不死,下场只怕比崔丽华更加凄惨。

  再说,她若是死在慕容犷对她最爱炽情浓的时候,给他的打击才最是刻骨铭心吧!

  她望着上方描绘着彩鸾牡丹花样的承尘,苍白的唇瓣紧紧抿着,思绪如万马杂沓,又是得意又是感慨,却也有更多地悲哀。

  无论怎样都好,就是不能在他无所不在的宠溺与柔情中,遗忘了那烙进魂魄骨髓深处的仇恨。

  孩儿,娘不会心软的。

  孟弱眼眶无法抑制地灼热起来,原来荒凉空落的左胸口却不知怎地阵阵紧缩抽痛得厉害。

  她这是怎么了?

  “阿弱……”一个低沉中带着无可错认的慌乱的嗓音,在她身畔小心翼翼响起。

  她呆呆地回过头来,满目迷茫悲伤又盛着深深自厌这一记眼神几乎令慕容犷痛极落泪。

  “孤口口声声说要护好你,可总是让你一次次陷入危险,”他满心酸涩,声音轻弱得好似唯恐稍大点声,就会吓坏了她。“对不起,以后真的不会了。”

  她看着他,目光却像是落在极遥远的地方。

  “阿弱,别对孤失望!”他感到莫名恐惧心慌,大掌紧紧地握住她未受伤的小手。“孤这次真的——孤、孤已经命人把她们都牢牢看管了起来,往后谁再敢轻举妄动,试图伤害你,孤诛她九族!绝无虚言!”

  孟弱心一颤,目光飞快低垂,慌乱地想掩饰去什么,喘息间忽又抬起,痴痴地望着他。

  “大君,别为阿弱寒了臣心动摇国本……”她喉头干得每吐一字,就刺痛得像粗石刮磨而过,虚弱不堪却仍坚持地劝道,“只要您好好的只要您还要阿弱,阿弱就不怕。”

  慕容犷胸口如万箭钻刺,眸光悲怆心痛,猛然将单薄得像随时会消失的孟弱拥在怀里,脸庞深埋在她瘦得骨头都能硌痛人的玉颈里,伟岸的肩头微微抖动着。

  “阿弱,孤此生绝不负你!”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