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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她暗地里嫁进白家,知道的人没有几个,自然不会有客来访;而举凡年节应景的大小琐事,也有陶总管在打理,她想插手也使不上力,更何况她本来就不是这方面的料,所以她还是只能闲来无事。

  “如意。”

  “三少奶奶有什么吩咐?”

  “你改个名儿吧!”

  “啥?小的没听清楚。”

  今儿个白藏有要事出府,暖阁里的殷小玄百般无聊,眼前的珍玩古董多宝格她都玩腻了,歪脑筋便打到如意的身上。

  如意正摆着午茶,端着一盘玉带糕,听主子又有怪念头,便不放下。

  “如意,把盘子放下。”殷小玄嗔道。

  向来没上没下惯了的殷小玄,好不容易改掉这个近身小僮的奴性,便发现帮自己招来一身麻烦。

  “这糕没凉透,烫嘴,如意端着,主子心思快捷,待主子想好小的新名儿,正好糕就凉了,如意再放下。”

  如意说的恭敬贴心,但他的真正目的,却只是想用吃食打消主子的怪念头;近来和三少奶奶斗智,正好训练他的机智反应。

  殷小玄又不好伸手去抢,嘟着嘴,看着如意不动如山,只好眼看着心爱的玉带糕,手拿油条包麻饼来充数。

  “如意、如意,这名字娘味特重,怎么不叫什么小虎或是豹儿之类威猛些呢?”殷小玄碎念道。

  她今儿个就是想吃玉带糕,偏他就是不肯把糕送上。

  如意轻轻摇摇头,看主子口水都快滴下来了,他玩心也起,一个不注意,便脱口说道:“小的是个弃儿,被三少爷从雪地里带回来,如意这个名字,也是主子特意给的……更何况小的怎么能叫小虎,这可犯了三少爷的名讳。”

  这是在唬弄她不懂汉人礼节呀?!

  “三少爷的名讳是‘藏’,你当我是苗人,一点都不懂汉族的规矩呀?”殷小玄哼道。

  发觉自个儿讲了不该讲的话,如意闭起嘴不语,但殷小玄怎么肯放过他?她邪媚地拿出一只小蜘蛛,放在如意的颈子上。

  虽然知道它不害人,可如意毕竟年纪小,加上这又是致命毒物,难保一个不注意,闻他脖子香就咬了他一口怎么办?

  “三少奶奶,饶了如意一时口快……”

  “不讲,就这么放着。”

  “三少奶奶,不该讲呀……”

  “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该不该讲是我做主,你说就是了。”

  殷小玄偏要挑这时候执行身为主子的权利!

  如意一听,看了看四周,想想三少奶奶真是主子,于是便放下盘子;而主母则带着胜利的微笑,摸回了小玄蛛。

  “听陶总管说,三少爷小时的乳名就叫虎儿,二姨太太都管这样叫的……”真正的禁忌是“二姨太太”这几个字,虽然暖阁里偎着火盆,又有暖炉、香炉等物,如意穿得很暖,但冷汗却直冒。

  “二姨太太?白藏的亲娘?”殷小玄想起数个月前回白园,那白二少不客气的口吻,便兴趣十足地问。

  “是,据说二姨太太真是仙女下凡,三少爷肖母,故长得这么好看,而且她还是个神人,能问生论死、铁口直断呢!”难得有人问,又是个能回答的主子,如意一古脑地说道。

  是吗?那她真感谢二姨太太,让白藏生得这么好!殷小玄暗思,又问:“那二姨太太呢?”

  如意又是左右张望一番,确定没有别人在场,才又看着三少奶奶晶晶亮的眼睛。

  “被大太太给害死了!老一辈的暗地里说大太太失宠,又让庶出的爷继承白藏当家之名,无视她亲生的两个儿子,所以恨死老爷、二姨太太和三少爷!她找了毒药下在宵夜里,三少爷睡得早,便只毒死老爷和二姨太太,那时三少爷才十岁,可怜的孩子没娘没依靠的,只有陶总管一个人陪着他在这白云居过活,若不是三少爷握有独门釉彩秘密,大太太才不会放过他呢!”

  殷小玄听得一愣一愣的,如意也讲得起劲,没注意到天色向晚。白藏一回到家,便宜奔明月楼,还没进门,就听到如意兴高采烈地谈起过往。那段过去随着时光流逝,在口耳相传之中早巳变了调,唯一知道真相的三个人,两个人已登仙班,剩下的只有他了。背后的封印仍是牢牢附着,几个月来,他虽喜有殷小玄让他充满欢笑,可是封印未解,他便无法完成父母遗愿,也无法找到雪蛛……迟早会被相同的命运所牵连,殷小玄也有权利知道真相,只是现下仍不是时候!

  白藏英姿焕发地往门内一站。“呵呵……我当年已经十五岁了!”殷小玄和如意闻言一惊,只见白藏带着笑迎面而来,如意吓得跪下,而殷小玄则是不发一语地看着白藏。

  “三少爷,如意知错。”

  白藏褪下防雪的衣物,交给一脸惊恐的如意,吩咐他退下,然后落坐在殷小玄面前,迳自添了杯暖茶,在暖炉上供手驱寒。

  看着殷小玄难得的正经样,白藏反倒笑得一派自然,仿若刚才如意所说的只是邻居家的戏码罢了。

  这是多大的仇恨,他怎么能泰然自若?

  “白藏,你娶我,是为了要使殷家之毒报仇吗?”殷小玄问道。

  白藏摇了摇头。“如意所说的仅是部分事实,故何仇之有?而我和你的婚事,是我娘预见的。”说完,他便不肯再说,谈笑自如地用着茶点,殷小玄却心痒难耐,好奇得不得了!

  “做夫妻道理第五百二十条——不可对妻子有所隐瞒,告诉我实情!”殷小玄玩心大动,自然是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白藏啜饮茶汤,剑眉一扬,露出一个奸滑至极的表情。

  “玄儿,从二百之后到五百一十九条都是空的,怎么就跳到五百二十条了?况且你中间还有许多空的序号,包括八、九、十一、十二、十六、二十二、二十三等等,等下我再条列出来。既是做夫妻不可有所隐瞒,我想先知道你所有的做夫妻道理,这样为夫的方能照表抄课,按着规矩来呀!”说的十分顺畅自然。

  他吃定了殷小玄胡说八道,只要扭曲一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法子,对付她应该有效。殷小玄眼一溜,心里暗喊了声糟,不知该怎么混过这一关。“呃,天气好好……”

  “玄儿,今儿个下雨呢!倒是规矩,你和为夫说个明白。”

  最近这随口胡诌成了她的紧箍咒,白藏说得清楚,她可是记得不明白,要是被他抓到她的小辫子,她可丢人丢到吐蕃国去了。“那个不急,道理是要慢慢学的……”

  不让殷小玄说完,白藏便佯装认真地说道:“我的心里以玄儿为重,这个最急迫,愿以十二万分心力来学习。”

  殷小玄一听忍不住皱眉,连糕都无心思吃了。

  白藏见状,唤人取来了纸笔,一条一条地罗列,让殷小玄看得头皮发麻,编了个理由便溜得不见人影。

  白藏露出一个浅浅微笑,看着殷小玄逃走的背影。

  第五章

  永乐十五年新年的冬天,是难得的暖冬,江南地界没有下雪,只是微微的寒,每日都十分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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