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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李亚男把几棵茶树当成珍宝“占为己有”,老和尚才有好油可用,有好茶可喝,包括悟了大师本人,没有她的同意,谁也不能拿茶树的一枝一叶。

  “伯母,我陪你们去吧,反正我也没事。”勤快点总没错,表面功夫要做足。

  面对孙子逸的厚脸皮,母女俩相对无语,怎么有人这么不要脸,人家都摆明了不跟他同道,他还眼巴巴的缠过来。

  “我们两个女人不方便吧,再说了,化个金有什么好陪的。”李夫人觉得很不安,这小子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方便、方便,你们拿着这篮子很重吧,我来拿,别累着你们了。”他一手一只篮子,一边是供品,一边是香烛,他对自个儿的爹娘都没这般殷勤。

  个夫人若有深意的看向女儿,压低声音警告道:“你给我离这小子远一点,他看起来不安好心。”

  走在前头的孙子逸差点左脚绊右脚,跌个五体投地,习武的他耳力特别灵敏,李夫人说的话一字不漏的传到他耳里,他偷偷为自己喊冤,他哪里不安好心了,只不过心有所属,看中她女儿罢了。

  他打小就喜欢小小,想着长大了好拐她回孙家,要不是他一时犯了糊涂做错事,原本把他视为小女婿的李家人哪会对他如此冷渎,不知道现在他要花多少功夫才能重得他们的信任?

  “娘,你放心,女儿机伶得很,不会给他机会的,倒是你小心点别着了他的道,他这人贼亮贼亮的。”李亚男一点也不想跟故人打交道,她觉得太过危险了,他身上有太多秘密。

  他被追杀一事,她不问不表示她没往心里搁,活了两世人第一次杀人,还一口气杀了四人,其实她不是不惊不惧,只是故作镇定而已,唯恐被杀之人的同伴找上门,所以她有一段时间不出门,都是让两个丫鬟去打探外面的动静,等确定风平浪静了才敢外出。

  “嗯,贼头贼脑,一双贼目……”

  孙子逸偷偷听着李家母女有志一同的唾弃他,他都要泪奔了,他的人品真有差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吗?

  §第八章+确实心乱了

  “小友,你心乱了。”

  一壶茶、一盘茶饼,头顶点着戒疤的老和尚气定神闲地闻着茶香,淡而清澈的香气钻入鼻翼,他神情愉悦的闭目轻啜,以舌尖感受茶的甘冽和回韵,微苦后甘。

  入秋的茶树叶脉粗大,不若早春的嫩芽,炒制成茶有种荒野大漠的粗犷,有点涩口,有点苦,但在口中含转一下,一股醇香冲了出来,使茶汤多了一丝古朴味。

  春茶清香甘甜,夏茶雅致回甘,秋茶沉厚味浓,不论哪一个时节制出的茶叶,都有它独特的风味,教人爱不释手,即使是佛也下凡来,不肯日曰阿弥陀佛。

  啊!起风了。

  风吹起丝丝发丝,如瀑似云,黑亮得足以监人,李亚男面色凝重的低下头,手中拿着一块小方块,用雕刀细细的刻出纹路,她的手很稳,刻划出脑海中形形色色的图样。

  “老和尚,你别吵了,刻坏了要你负责。”乱什么乱,她好得很,和尚、道士才是危言耸听的乱源。

  “呵呵,听你的语气心浮气躁,肯定心里有事,你静不下心,所以来找老和尚沉淀心情。”小姑娘长大了,也有她不得不面对的烦恼,人生在世岂能无忧。

  李亚男停下动作,抬头看了悟了大师一眼。“老和尚,你有一百多岁了吧,其实你是妖精变的。”

  “老衲今年七十七。”离百岁大限还远得很,人生七十才开始,他也才过了七年。

  “你什么时候圆寂?”都一大把年纪了,恐怕活不长。

  他不恼不怒,无惊无喜的品着茶汤。“该死的时候总会死,老衲还能活到看小友的儿子娶媳妇。”

  李亚男一听,眉毛、眼睛、鼻子全皱在一块。“你活这么久不累吗?徒子徒孙一个个比你早登西天极乐,被留下来的人会很寂寞,每天看着那些走来走去的光头小和尚都觉得面目可憎。”

  “我有佛祖。”佛在心中坐,心存常乐。

  她鼻头一拧,轻哼一声,“泥塑的塑像能陪你多久?而且它不会普降甘霖,不会走下神坛跟你说我佛慈悲。”佛祖悟道去了,不管人间红尘事。

  “所以说小友你着相了,佛祖无所不在,就看你肯不肯相信。”她想得太多,要得太多,却从不停下来想一想她真正要的是什么。

  人老了难免回想过去,和尚也一样,他犹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姑娘时,她大约七、八岁,寺外下着大雨,她浑身湿答答地走进寺里,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望着他,问道:“佛祖在哪里?世上可有神?人死了该往何处去?”

  他指着她胸口说:“佛祖在这里。”

  小姑娘冷嗤一声,“和尚骗人,不老实,真有佛祖把袖叫出来见个面,袖能让外面的雨即刻停了我就信。”

  那一天,下了一夜的雨,小姑娘的家人找来了,带她回家,雨还是继续下着,让他也怀疑世间是否真有佛祖。

  从那天起,她就成了他的小友,时时考验他的佛心,她就像上天派来磨练他心志的使者,让他更坚定向佛。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我还想着你登天的那一日,千万千万要留下遗言,交代你的徒子徒孙要把那几棵茶树留给我。”无利不赶早,她垂涎那几棵茶树己有多年。

  世事无常,谁何时会死没个定数,前儿个还在她眼前走动的乳娘,过了一夜就不动了,她在睡梦中去得平静,人还不到四十三岁呢,比老和尚还年轻,这让她有点无法接受,人怎么能说去就去了呢?好歹留下话来,把后事交代清楚了再走。

  因此她想到了老和尚,那一脸的褶子肯定很老了,若有人该寿终正寝也该是他走在前头,她不赶紧把百年茶树定下来就来不及了,顶多每年揉茶时在他坟头奉上一杯清茶。

  李亚男不喜欢生离死别,她觉得太悲伤,老和尚是她除了家人以外唯一放在心上的“亲人”,她想提早告别,免得那一天到来她会承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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