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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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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察觉到好友的语气有异,她低垂下头,瞪着寝室地上的巧拼板,没有作声。 社团…… 那个悲惨的早上,她带着全副的武装──化了妆、放下长发、戴上不习惯的隐形眼镜,还穿着差点让她扭伤脚踝的高跟鞋──趁着一大清早,路上还没有太多人的时候,偷偷摸摸溜上山去……那个可耻的模样,到现在回想起来,她还是很想要一头撞死。 她只是希望──他可以看见她,即使是一眼也好,即使她必须借用那样一个虚假的伪装。 到最后,她还是失败了。 那天以后,她还是会定期出席社团活动。既然参加了这个社团,她就不打算半途而废。不管发生什么事。 更何况,她是社团的干部,她不会背弃自己的责任。 唯一的差别在于:她不再和他单独相处了。即使偶尔碰到,也只是点头招呼。她没有办法面对──那么愚蠢的自己。 更令她想叹息的是,那双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跟那天早上一样──看着她,没有一点表情,没有任何改变。 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 “……映红,”她低着头,不敢信任自己现在的表情。“你为什么参加社团?” “呃,”身为模范幽灵社员的孙映红听到这个话题,缩一下脖子,心虚地笑。“因为……人家说上大学就是要参加社团嘛……” “可是,为什么是占卜社?” “啊?”清澈的眼睛透出明显的困惑。这个问题问得很古怪,因为当初她就是被眼前这个问话的人拉进占卜社的。 “……我跟以前的同学说,我参加的是占卜社。所有的人都很惊讶──我连自己的星座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加入这种社团?”她压低了声音,慢慢地说:“我不敢告诉她们,我参加这个社团,是因为一个男生的关系……一个男生……我觉得好丢脸。以前,我根本认为谈恋爱是一种浪费时间的事情,因为恋爱去改变自己、去迎合男生,更是没有自己生活目标的女生才会做的事──可是、可是……” “余音,”温暖的双手迟疑地环住她的肩膀。“你不要哭嘛……” 潮湿的长睫毛眨动,隐忍了几个星期的泪水滑下脸颊,比被酒精烧热的体温更加滚烫,她再也没有办法压抑,只能伸手摀住湿透的眼睛。 “刘余音,你靠太近了。” 那只是一句话而已,她却再也没有了靠近的勇气。 她好狼狈、好狼狈,从来没有想过,喜欢一个人是这么辛苦的一件事。 “我小时候最讨厌人鱼公主的故事了。”声音颤抖着,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知道胸口这股太过酸涩的悲伤需要一个出口,任何出口。“那只美人鱼好笨──为什么要跟巫婆做那种交易?为什么不老实告诉王子,救他的人根本不是什么邻国的公主,是她才对?为什么拿到姊姊们牺牲了长发,好不容易为她换来的匕首,却还是下不了手,一刀解决掉那个对不起她的笨蛋王子,情愿让自己变成海里的泡沫?每次听到这个故事,我都觉得她好笨、好笨,根本没有办法同情她……” 然而,当她自己成为故事的主角,她才发现,或许爱情的真实面貌就是这样。人鱼公主不是被海巫婆夺去了声音,真正阻止她说出真相的,是她自己根深蒂固的固执与骄傲。 ──他应该懂才对。如果那个人是真心爱她的话,就应该要懂才对……如果,他爱她的话…… 但,残酷的事实是:迟钝的王子其实不曾真正看见过愚蠢的美人鱼。那双眼里映出的身影,不是她,从来就不是她。 他不爱她,所以故事的结局早已经注定。人鱼公主的爱情,打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不会实现的虚幻妄想,当太阳出来,只能消失在蔷薇色的泡沫里。 她终于明白了:王子没有对不起美人鱼,因为爱情是不能勉强的。 她再也不许愿了。 “余音……” “映红,你让我哭一下,一下就好……”她低着头,任由乌黑的长发覆住脸颊,透明的泪珠滴落,渗进五颜六色的橡胶地板。“真的……一下就好。” 二月底,开学。 才脱离悠闲的寒假,占卜研究社上下已经忙乱成一团。 社庆。 说实在话,社庆是一个很模糊的名词。依照比较合理的解释,社庆应当是庆祝社团创立的庆典仪式,也该会有一个固定的举办时间,但是在这个占卜研究社,情况却完全不是如此。 因为没有任何可靠的书面资料,记录社团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创立的,加上之前的惯例,历届的学长姐完全是依照各自方便的行事历,来决定每年社庆举行的时间,所以,与其说这是重要的社庆,不如说是社团用来捞取经费的一项名目。 不过,话说回来,能够利用社团活动赚钱,其实也是一件很值得庆贺的事,似乎不能说这个社团活动名不符实。 靠近集英楼的侧门口,光秃秃的朴树刚发了几叶稀疏的新芽,底下大大的遮阳棚张起,棚外的长形桌子上摆满各种与神秘事物相关的商品杂货:水晶、八卦、熏香精油、药草盆栽、占卜书、捕梦网……比较奇特的,还包括几尊稻草扎成的小人偶。 但是真正引人注目的,还是摊位旁边那个经过彻底改装的遮阳棚。 不透光的深蓝色布幕密密笼罩,阻断外人窥视的目光,构成神秘的命运空间,帷幕当中是一道可掀式的门帘,供人进出。 这样的布置……很热,所以占卜研究社的社庆从来不在春冬以外的季节举行。 星期一的下午,天气很好,带着凉意的风轻轻地吹。通识课的时间,人群开始涌进学校。 一个人影从布帘里钻了出来,然后低着头,默不作声走开。 今天第四个。在外面摊位轮班的社员看了看彼此,然后不约而同低下头,继续整理桌上的商品。 “学弟、学妹,”穿着体育服装的男孩看见熟悉的社团摊位,笑着摆摆手,走了过来。“社庆啊?干嘛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二年级的成员朝男孩点头。“韶明学长。” 夏天就要毕业的吴韶明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回应,视线若无其事地左右张望,似乎在找寻什么。 “学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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