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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在那夜过后,神秘失踪了两日,也两日没来为她送饭的南宫彻,今日不知是怎么回事,居然会在她用饭以外的时间来到她家,丝毫不客气的登堂入室,没经过她的同意,就大大方方的翻找着屋内的东西。

  “你在做什么?”她不得不问,因为他已经有翻箱倒柜的趋势,而她等一会可没办法一人把这团乱收拾整齐。

  南宫做只回头看她一眼,又转身投入书海里,两手左右开弓地翻阅着她一本又一本的医书。

  “我想治你的病。”他已经翻遍了自己和师父留给他的书册,可是就是找不到记载能够恢复味觉的法子,既然他那边找不到,他当然要来找她的。

  她叹了口气,“别找了,我娘留给我的医书我全找过了。”

  “不可能会没办法。”南宫彻还是不死心。“你娘是个神医,你一定是漏看了哪个药方也说不定。”

  “陪我到湖边坐坐好吗?”飞鸟将手中的药篮放在桌上,将他拉离书堆,柔声地邀请他。

  南宫彻思索半刻,放下手中的医书随她一块走至湖畔的长廊,随她一块坐下。

  秋阳很明艳,远山郁郁苍苍的树丛点染了佩红斑彩,抬首看去,风儿吹过,层层叠叠的色彩像波涛般,金黄、橙橘、红艳地阵阵起伏绵迭,像座耸立在山头上的另一座湖,一派热烈欢欣地迎接着秋意正浓。

  波澜无动的湖水,映照灯净无云的穹苍,南宫彻低首着着湖面上自己的倒影,炯炯像是被艳阳焚烧的眼眸,很不安定,有些难以掩藏的痛苦。

  “你还是不死心?”飞鸟望着湖面淡淡地问,心底很清楚他的个性。

  “要我死心,那得让我不叫南宫彻才行。”他的声音显得很执着。

  她不禁想叹息,没想到在摊开来告诉他后,他并无预料中的打退堂鼓,也没有伤心欲绝的表现,仍是一派的顽固。不过说开了也好,至少她不必老在心中便着一个结,不必再因他而感到歉疚。

  南宫彻看着湖面的目光彷佛很遥远,声音在吟啸的秋风中有些低哑。

  “没有味道,是什么样的滋味?”他无法想像,在缺乏了这点最基本的本能后,将是怎样的世界。

  “滋味?”飞鸟轻声低叹,“就是什么感觉都没有的滋味。”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最亲近她,也最了解她,可是为什么这种事她要瞒着他?

  “其实,我早该在五年前就告诉你的,可是你总不给我机会说。”她话中有话地说着,“现在说了,也不算太迟。”

  他早料到了,“你要用失去味觉来拒绝我?”倘若她能提出别的理由,或许他还能接受,而这理由,他根本就不当一回事。

  “或许你认为失去味觉并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挺要紧,但对我来说,我失去的不只是味觉而已。”她听得出他的嘲讽,也听得出他的不介意,但她却不能不去在意。

  “你还失去了什么?”他一手抚上她的芳颊,将她的脸庞转正向他,深深地看进她的眼里。

  在他的眼神下,飞鸟并没有闪避,反而给了他一个心痛的答案。

  “一切。”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牵绊她的事物,也没有她可恋、可爱的事物,就连她自己,她也不去在乎。

  南宫彻极力忍下那丝丝缕缕的痛感,试着不要因她太过平静的神情而又逃开来,这一次,他得听清楚她心底的声音。

  飞鸟平静得像是在叙说另外一个人的故事。“刚失去味觉时,我常很想念过往所尝过的一切滋味,好想好想尝一尝味道,而不是无论将任何东西放入口都一无所觉。但我知道,日子是要继续过下去的,我不能这般沉湎於过往的过下去,於是我学着不去想念,不要去在乎,渐渐的,我整个人都变了。”

  “变成什么样?”

  “无味,是会蔓延的。”她拉下他的大掌,杏眸里的冷漠几乎让他无法承受。“在我逐渐习惯了恬淡的一切之后,生命无味、日子无味、感情无味,我的心也渐渐变得平静无味,什么也不想去在乎,而后来,也真的没有什么能让我再去在乎,我什么都不想要。”

  山水无情,故而不老,千秋、万世过去了,依然长在。

  岁月的点滴,山水不明白;深情眷恋,山水不了解,只因它们无从感受。人若无情,苍老仍会逐渐吞噬,但却不会有波澜、不会被情感消蚀,也能以某种形式长在。

  但岁月她明白,深情眷恋她也了解,她却还是无从感受、无法领略,她甚至尝不出任何滋味来,她和山山水水有什么分别?

  “可以……”他嘶哑地问,紧握的拳头沁出血丝来。“连我也不在乎?连我也不要?”

  飞鸟执起他的手,将紧紧拳握的手指板开,自袖中拿出手绢为他轻拭。

  她知道,她拥有他很多很多的爱,可是她的心就如她尝不出滋味的舌尖一般,不知道该如何去品尝它们,即使他已经把他满满的爱捧来她的手心上了,她就是不知该怎么去把它们收留下来,也像他一样好好的爱他一番。

  如果她不知要怎么回报一个人的深情,那么她情愿不要接受他,也不要被他爱得痛苦,只有单方面的感情对他是不公平的,他值得一名好女子用真情真意来善待他,而不是个灵魂像她这么空洞的人。

  在将他的掌心包扎好后,她迎向他痛苦的眼眸,狠下心来残忍的想要斩断他的情丝。

  “我不晓得该怎么去接受你,我只是习惯了你的存在。”

  “爱呢?”他还是渴望能挣求一丝希冀,“对我,你一点也不爱?”

  她垂下螓首,“我恐怕永远也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一个人。”要怎么让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来爱人?她不知道,也不知自己是否真有能爱人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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